次日,谁料大雨仍然下个不停,陈群就吩咐陈胜、吴广道:“你二人看着军营,等天晴了出发。”陈群说完就和徐干走了。直到天黑时,二人就醉汹汹地回来了,原来他们是到乡上喝酒去了。到了第三天,雨还在下。此时人们忧心如焚,都担心要误了行程,就一起向老天爷祷告道:“老天爷睁睁眼吧,如果再下,我们都活不成了,因为秦法非常严苛,若是大家在本月内不能到达目的地,都要被砍头的,您就行行好别再下了啊!”可是无论大家如何虔诚祷告,雨却没有丝毫地减弱,反而越下越猛了。
到了第五天,陈群和徐干依然把军营中的事情交给陈胜和吴广。他二人白天去喝酒,晚上回来呼呼大睡,一夜宿酒未醒。就在这天晚上,军营中已经出现了骚动,有几个胆大的就跑到陈胜的帐中说:“我们只有一月期限,在这里耽误了四五天,就算天晴了赶路,恐怕也赶不到渔阳郡。陈队长,您可不能让我们去送死啊!”陈胜也焦虑地说:“是啊,我也非常着急,可是天降大雨,道路不通,谁也没有办法。等明日县尉大人来了,我去和他商议一下,看看怎么办?”军士们道:“找他有什么用?还是队长您替大家拿个主意吧,我们不想去送死!”陈胜反问道:“我有什么办法?”大家恳求道:“您就带上我们逃吧?”陈胜听了这话,倏地站起身来,责怪道:“你们不要命了?竟然胡说八道!就算逃了,能逃到哪里?那些逃走的,抓住了照样是一死呀,为啥要逃走呢?再不要说这样的话了,都快回去歇息吧!”这些人说:“整天泡在雨里,骨头都泡化了,哪有心思再歇息?”大家说着就无奈地走了出来。
到了第六天的黄昏,雨还在下。这时从营中走出三条大汉,他们分别是田藏、李归和吕臣,三人都是陈胜的朋友,就冒雨来见陈胜。这时陈胜正在帐中和吴广商议事情,见三人走了进来,马上起身问:“你们不在营中,来此何干?”三人义愤填膺道:“县尉大人没日没夜地喝酒,却命我们昼夜泡在雨中,忍饥挨饿,到头来误了期限还得送命,我们为什么不逃走呢?”陈胜吃惊道:“逃走?谁敢?抓住就砍头。”三人瞪眼道:“逃走了被抓是死,误了期限还是死,横竖都是死,不如她娘的反了!”陈胜和吴广听了这话,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说:“可是造反失败了还是得死呀!”田臧道:“大哥,这是弟兄们的意思,如今我们的命就掌握在您的手里,还是替大家拿个注意吧!”陈胜就和吴广出去巡营。
他们来到军营中间,只见士兵们都被大雨泡得像落汤鸡似的,确实可怜。这时田臧等人一起劝道:“陈队长,大雨久下不停,必定要误了期限,逾期当斩,不值啊,大哥!天下苦秦已久,既然我们逃走被抓也是死,那就反了吧!”这时群情激动,一片哗然,都说:“反了吧!”陈胜非常震惊,道:“造反会成功吗?到头来被抓住了还是一死啊!”众人见陈胜如此一说,都异口同声道:“就算死了,也要死得轰轰烈烈!被他们杀死有什么意义?”陈胜望着大家激动的样子,心里顿时掀起了万丈波澜,就开始谋划起来。
陈胜来到营帐对吴广道:“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时至今日,已经耽误了好几天。这里距渔阳有一千多里,就算昼夜兼程,也只能是提着脑袋去交差。大家说的有道理,难道我们就这样白白地去送死吗?”吴广也愤慨道:“是啊,误期当斩,我们该怎么办?”陈胜沉声道:“军士们都担心被杀,现在和你商量,你说该怎么办?”吴广道:“还是请您拿主意吧!”陈胜决然道:“我们逃走被抓是死,举兵失败也是死,同样都是死,那就为国家大事而死,不是死得更壮烈吗?”吴广见陈胜想举兵起义,就霍地站起身来,激动道:“我俩背井离乡十几年,就是为了躲避秦国的徭役,谁料最终还是被秦国抓到北方去戍边,这一去生死未卜,吉凶难料啊!陈队长您说该怎么办?我愿意听从您的安排!”陈胜见吴广支持他,就斩钉截铁道:“天下苦秦已久,人们的愤怒就像火山一样,一旦爆发,火势将会成为燎原之势。我听说二世小子是始皇帝的小儿子,本不该即位,即位的是长子扶苏。可是因为扶苏屡次劝谏的缘故,就被发配到北方去戍边了,后来他又无罪被杀。老百姓都知道他的贤能,却不知道他已经死了。项燕是楚国的名将,楚国灭亡后,有人说他并没有死。眼下军心可用,机会难得,我们若是借用他二人的名义,举兵反秦,天下一定会响应!”吴广一听,兴奋道:“我听说‘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大丈夫不能默默无为的屈居人下,应该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方泄心头之恨,愿意与您同举大事,反秦复楚!”陈胜就激动地握住了吴广的手,二人眼中饱含泪花。
二人谋划到天亮,因事关重大,陈胜又提议道:“应该找一位算卦先生,请他为我们占卜一下吉凶,再作行动不迟。”吴广同意。天亮后,他俩就偷偷溜出了营地,来到乡上。二人就找到了一位卜卦的先生。这位先生已经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就当街起了一卦,说:“你二人如果同心协力,事情一定会成功。只是后来会遇到一些麻烦,需费一番周折。我建议你们再去问问鬼神吧?反正楚人最信这个。”陈胜就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回头对吴广道:“他的意思是让我二人假托鬼神的意旨起兵,这样人们才能跟定。”就在吴广的耳边小声地叨咕了几句,吴广点头称是。
第二天上午,陈胜命令兵士们去河边捕鱼做饭。士兵来到河边,捞了几条鱼,其中的一条特别大。士兵就把鱼腹剖开,发现里面藏着一封帛书。大家都好奇,就把帛书展开一看,上面写着‘陈胜王’三个字。士兵们都非常惊讶,就赶紧来向陈胜报告。陈胜却说:“你们胡说什么?鱼肚里怎么会有帛书呢?这一定是你们搞的鬼,若是让县尉大人知道了,我的脑袋还能继续长在脖子上吗?”众人听他如此一说,都知道这事肯定与陈队长无关。
当晚,士兵们就围在军营里议论帛书之事。忽然外面有个奇怪的声音传来,好像是狐狸的叫声。有人就好奇地跑到外面去听,那声音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仔细地听了一会儿,仿佛在说一句话:“大楚兴,陈胜王!”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正是西北角上古祠庙坐落的位置,那里白天都很少有人去,何况是夜间,更奇怪的是突然在树林中还有几点火星,忽东忽西的变幻莫测。可是时间不大,火星就熄灭了,声音也听不见了。看到火星和听到声音的人说:“那声音好像狐狸在叫,那火就是鬼火。”人们感到毛骨悚然,急忙跑回营帐。此事后来却被历史学家司马迁在《史记》中,用文言文写成了“篝火狐鸣”。篝就是夜里把火放在笼里,使隐隐约约地象磷火。
第二天,鱼腹帛书和鬼火狐鸣的事就在营中传开,大家指指点点地注视着陈胜。陈胜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这时,田臧、李归、吕臣、武臣等人都来说:“陈队长,鱼腹帛书和鬼火狐鸣的事你听说了吧,这是上苍的暗示,这两件事情很清楚的说明您要称王了!”陈胜非常生气,说:“你们如此胡言乱语,是要让我脑袋搬家吗?”众人却慷慨激昂地道:“当今皇帝,真是昏庸无能,奸臣赵高胡作非为。我们这些人背景离乡,却被秦国征为军士,现在要去千里之外的边疆守边,若是在规定的期限内赶不到就要被砍头,与其白白地去死,还不如连夜举兵,攻下蕲县。现在天下之人已经被秦国逼得走投无路,将军有倒悬之急,士兵有累卵之危。如果我们先攻下蕲县,杀了县令,大家就推举您做王,这不就应验了帛书和狐鸣之事吗?”陈胜道:“鱼腹帛书和鬼火狐鸣这两件事我可不信,不过真要起事,那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万一失败了,你们都得死,大家可要想想清楚!”田臧大声道:“一石击起千层浪,现在缺少的就是振臂高呼的带头人。陈队长,若是您大胆站出来发号施令,我们九百弟兄愿意和您共存亡!若是不信,就请您到军营中再去听听大家的呼声吧!”这时吴广刚好巡营回来,说:“陈队长,九百壮士群情激愤,都在等待您的号令。”陈胜听了吴广的话,就再次出营察看。
陈胜刚刚走出大帐,军士们就不约而同的围拢过来,大家迫不及待地问:“陈队长,我们已经延误了七八天,就是昼夜赶路,也不能赶到渔阳啦,横竖都是死,你就带领我们起义吧?”陈胜见士气高昂,都把他看成了救星,心中大喜,可他表面上还是镇定自若。陈胜巡营完毕,就吩咐粮官把所有的食物发放到士兵的手中,先叫大家饱餐一顿。
好在主管他们的县尉和营尉二人,这几天晚上都住宿在乡上了,只是白天偶然来走走。这两位将官根本没有料到军中发生的事情。不要说是他们,就是高高在上的秦国君臣,也根本不会想到:就在今晚这群最为底层的秦国士兵,准备去戍边的新兵蛋子,他们竟然无视秦国至高无上的神圣威严和皇权统治,此时却谋划了一场史无前例的,也是一场惊天动地的伟大计划──发动军变,悍然不顾一切地走上了反秦的道路。
就在大家决定要兵变的时候,说来也怪,连着下了一个星期的大雨突然不下了。陈群和徐干就醉汹汹地回到了军营。县尉回来后就召集陈胜和吴广道:“今晚雨停了,你二人尽快通知全营,明日一早,整装出发,不得有误!”陈胜和吴广答应了一声,走出大帐。随后里面传来二人如雷的鼾声。
半夜时分,军士们一起挤在陈胜的营前,愤怒地申诉着县尉的罪行。陈胜见军心哗变,就进到帐中对吴广道:“大丈夫生在天地间,应当浩浩雄飞,焉能默默雌伏?时机已经成熟,我们顺天应人,就势而起,连夜发难!”吴广非常赞同。陈胜果断道:“你先去找县尉,用言辞激怒他,我随后就到。大家定会群起而攻之,我们就杀了县尉,用他的头颅祭旗。”吴广欣然答应。
吴广径直进到县尉的军帐,县尉陈群忽然翻起身来问:“何事?”吴广行礼道:“大人,大雨下了七八天,已经误了行程。朝廷诏令非常严酷,失期当斩。我们不愿这样白白去送死,我来求你放我一条活路,我要远走高飞了!”县尉听罢,勃然大怒道:“混账东西!你敢逃走,我先杀了你!”吴广道:“你自己去渔阳交令吧,我可不愿去送死!”县尉再次骂道:“狂奴!你敢逃走?”吴广“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徐干先跳起身来,拨剑追上吴广,把剑放在脖子上吼道:“你想试试老子的剑吗?”吴广停下脚步。陈群怒火未息,喝令徐干先抽吴广一百鞭子。吴广站着一动不动,任凭徐干抽打。
就在这时,陈胜早就披挂整齐,率领军士一涌进入大帐,大家看见徐干正在抽打吴队长,个个就像愤怒的狮子一样怒目圆睁。县尉感到情况不对,就令徐干放下鞭子,自己手按宝剑大叫:“你们这是干什么?想造反吗?”田臧带头大喊:“吴队长,杀了他!”吴广趁势夺过徐干的剑,一剑杀了徐干。县尉大惊,急拨剑来杀吴广。陈胜冲上前大吼一声,一剑将县尉的剑砍落在地,然后高声喊道:“有县令宝剑在此,可以先斩后奏!”众人高喊:“杀了他!”县尉见势头不妙,央求陈胜道:“陈胜,你我五百年前是一家,怎能反上作……”乱字还没有说出口,陈胜就愤怒地大叫:“你我同姓不同心,现在来攀亲,晚啦!”手起剑落,县尉的脑袋已经滚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