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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旗鼓山邀请范增

当下子房见问,立即起身回答:“我的看法和大家的完全不同。”听到这话的人吃了一惊,都睁大眼睛盯着子房。项梁问:“先生有何高见?”子房道:“请大将军想想,陈王为什么败得如此之快?就是因为他没有立楚王的后代啊!现在项将军拿项燕的名义号令百姓,楚民争相投军,就是他们认为将军必定会从楚国的利益出发,认为只有您才能够重整楚国,况且你们项家世代都是楚臣,而且还是忠臣,所以将军不能自己做王。现在有人劝您做王,这简直就是陷将军于不义啊!”项梁听了子房先生的话,真是如梦方醒,似觉方苏,就坚定道:“先生之言确实是金玉之论,金玉之论啊!我差点儿做了有负先辈的事。可是,现在楚民无主,此间军马日益壮大,我想与秦军决战,又怕师出无名,所以请先生替我谋划一下,看如何去做,楚国才能复兴?”

子房再次语出惊人,他铿锵有力道:“让楚王的后代做王,可使全楚的百姓心悦诚服啊!”项梁闻言,心头为之一震,道:“十多年前,楚国被王翦攻灭,有没有王的子孙逃出,确实也不清楚,我怎么能够找到他的后代呢?”子房道:“这个可以慢慢查访,也许会有结果。”项梁道:“好,此事就按照先生的意思去办。不过先生若能暂时抛弃复韩之想,能全权做我的军师,替我谋划一下军务,那么复楚灭秦的事业就一定能顺利地完成啊?”子房深情道:“将军,当代有一人,才能胜过我十倍!将军如果得到他,必定能够实现您的夙愿。”项梁心头又是一震,就问是何人。子房推荐道:“九江郡的居鄛有一位奇人,名叫范增,七十岁了,足智多谋,有经天纬地之才,济世匡时之志。将军若能请他出山,大事定可成功啊!”项梁一听是个七十岁的老头,就心灰意冷道:“先生推荐古稀年迈之人,怕是难以托付大事吧?”子房道:“岂不闻‘有智不在年迈’!百里奚八十而拜相,姜子牙九十才出将,此二人的事迹早已传为佳话,更何况范老先生才七十岁,怎能说年迈?”

这时季布和钟离昧也霍地起身道:“大将军,我们也听说过此人,子房先生说的确实没错,您真若请他来,复楚灭秦就有希望了!”项梁疑惑道:“此人却有才能?”子房道:“却有才能。”项梁又问:“他比先生如何?”子房笑道:“胜我十倍百倍啊!以我看就是前代的孙武和吴起也比不上,他完全可以和商朝的伊尹,周朝的吕望相比啊!”众人听了这话,都震惊不已。这时季布又补充道:“我听说范增好奇谋大计,就是隐居不仕,与世多有龃龉,就怕我们的事业难以动其心啊?”项梁又问子房:“先生是怎么知道范增此人的?”子房回答:“我在下邳时,曾经偶遇一位奇人授我三卷兵书,我感念赠书之恩,时常暗中寻访此人。后来听说居鄛有一位奇人和授我书者相像,就派人去拜访,结果不是授书之人,因此知道他。”项梁惊讶道:“先生拿他和伊尹、吕望做比较,想必此人确实韬略过人了。”就立即吩咐季布和钟离昧,让他二人带上丰厚的礼物,即刻去居鄛请范增出山。季布和钟离昧非常高兴,就准备了礼物,又带了一、二十名军士,当天就出发了。

季布和钟离昧遵照项梁的指示,走了十来天,就来到九江郡的居鄛县。这日大家走得人困马乏,就先到城中吃饭歇息,然后打问范增的居所。经过打听,才知道范增本人已经不在家中住了,而是到县城东北面的鼓山隐居。二人便立即向山中走来,来到山下时天也黑了。此时大家也分辨不清上山的路径,正在迷路的时候,忽然有个牧童骑着黄牛,吹着笛子走下山来。钟离昧就赶紧上前打问范增的住所。牧童跳下牛背,行礼道:“远客为何要找我们的神仙啊?”季布一听惊疑道:“难道这山上还住着‘神仙’吗?”牧童神气道:“你们要找的范老爷爷,就是这里的神仙啊!”钟离昧更加好奇了,就问:“为何说他是神仙?”牧童道:“他说什么时候下雨,就什么时候下雨。还有谁家的牛丢了,他说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可灵验了,人们就说他是神仙呀!”钟离昧惊讶道:“原来如此!”牧童又问:“你们为什么要找他?”季布接腔道:“正因为他是神仙,我们才有事找他哩。”就向牧童打问住所。牧童欢喜道:“你们看到的这座山名叫鼓山,正是范老神仙的居住之地,而对面的那座山名叫做旗山,这两座山高低大小差不多,中间犹如天门一般。又因两山对峙,北山浑圆如战鼓,南山延绵似战旗,真是‘旗鼓相当’,所以这里的人就称这两座山为旗鼓山了。你们从这里上去,转过右面的山坡,经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就看到篱笆墙围绕的几间屋舍,那便是老神仙的结庐所在。”季布和钟离昧非常高兴,就和牧童别过,然后向山上走来。

季布等人来到山上,大家转过山坡,再绕过树林,忽然有悦耳的琴声传来。大家循着琴声往前走,果然看见几间篱笆桩围着的屋舍。这时夜幕已经降临,一轮明月早已升起。又因是夏季,天气十分炎热,大家走的汗流浃背。季布和钟离昧环顾山景,但见鼓山秀而不巍,峰峦奇而不陡。处处鸟啼虫鸣,松涛阵阵,真有点世外桃源的感觉。又西瞰巢湖,正值月亮映在湖心,再加上渔火点点,那微波如同揉碎的金箔,荡漾在水中,水天万里辽阔。

原来这位被称为神仙的范增,他在闲暇之时,要么在草堂读书育童、要么在檐下浅吟低唱;或者是凭高仰观乾象,指点星宿、或者是临轩对月长啸,感慨人生。今晚恰逢月光皎洁,他便在庐前的小院里扶琴赏月,又因范老全神贯注,所以浑然不知有贵客前来拜访。左右两个小童,一个扇凉,一个挑灯,他们是跟随范增学习文字的邻家小孩。季布和钟离昧听到悠扬的琴声,也不忍心打扰,就索性在门首驻足聆听,只听里面一边抚琴一边唱道:

君不见,古月今夜似新磨,江水浩浩送逝波。

空舟载月兮不复返,江月依旧挂铜锣。

君不见,青丝转眼堆成雪,岁月匆匆叹蹉跎。

渭滨垂钓兮今何在?慕钓情兮奈若何?

一曲唱完,忽然琴声高亢,范增这才意识到有贵客前来拜访了,就命扇凉的小童快去开门。小童跑过来把门打开,看见门口果然有人,就惊叹道:“真有客人来了。”季布就上前作揖道:“听说范老先生是当代的大贤,我们想见到他请教安邦定国之策,烦劳小哥快去禀报。”小童答应着走了进去。一会儿就走出来道:“先生有请。”季布和钟离昧非常高兴,就让军士在门外等候,他二人恭恭敬敬地来到院中,见到范增纳头就拜,诚恳道:“老先生,项梁将军从江东起兵了,听说您老有治国安民之术,特派我二人从薛县赶来,恳请您老出山,帮助我家的项将军起兵伐秦,匡扶楚国。今晚我俩冒昧前来叨扰,实在是有些唐突,若是惊到您,就请多加见谅啊!”说完就抬头注视着范增,只见他葛巾布袍,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神采飞扬,那古铜色的脸庞像是秋日下的山岩,银色的长须如同山岩上飞泻而下的瀑布,真是清奇古貌,飘逸超俗,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范增也仔细打量了二位,然后起身道:“你们说的项将军是谁?我是山野老朽,他怎么知道我?”钟离昧回答:“项将军就是项梁,他是楚将项燕之子。如今他也从江东起兵了,并且占领了留城,现已屯兵薛县。我二人是他的部下,项将军已经听说了您的大名,就派我二人真诚地来请老先生出山,帮助项将军扫除暴政,拯救万民啊!”二人说完又各报了姓名。范增一听就乐呵呵地道:“我已是风蚀残年之人,并且长期住在乡下,哪有心思帮助你家的将军建功立业啊?你们真是找错人了,还是到别处另觅高贤吧?”钟离昧道:“先生胸怀韬略,志向高远,素怀吕望之志,我们没有找错人!”范增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有吕望之志?”钟离昧道:“您刚才唱道‘渭滨垂钓兮今何在?慕钓情兮奈若何?’不就说仰慕姜子牙在渭水垂钓的故事吗?因此我已经知道您老有吕望之志!”范增听了钟离昧的话,大笑道:“只是随便唱唱,你可真是有心之人啊,惭愧,惭愧!想必你们也不是一般人,在项将军那里担任什么职务?”季布非常谦虚地回答:“我俩只是滥竽充数,很不称职,只担任副将而已。”范增见二人言谈举止非常得体,心中大喜,就让二人起身进屋说话。

三人进到屋里,季布请范增坐在中间。范增就命童子献茶。范增就详细地问起了项梁的情况。二人便把项梁从会稽起兵,一路过江,驱除景驹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还将礼物献上。范增便推辞道:“无功不受禄啊!更何况我这把老骨头怎能帮助你家的项将军完成如此重大的使命?你二人还是回去如实向项将军报告,就说我年迈无能,实难从命啊!”二人见范增不愿出山,就再次长跪道:“您老如果不出山,暴秦就不会灭亡,秦国不亡,天下的百姓就永无宁日啊!现在全国各地都响应起义了,老先生胸怀救民的志向,为何不施展斡旋天地的大才,应时而起,建功立业?项将军确实是项燕之子,他如今领导众人,推行文、武之道,仗义灭秦。自从过江以来,势力发展的非常快,已经拥有十万之众。有道是‘风从虎,云从龙。’如果老先生能顺应时代潮流,应募效命,定能风云际会,建功业于当代。一旦功成身就,您老就会与伊、吕齐功,芳名可与日月同辉,千古不朽矣!”

范增就被这一番话打动了,不过他还是坚持道:“老夫已经七旬,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钟离昧道:“百里奚八十而拜相,姜子牙九十才出将。您老才七十岁,怎能说老?您就想想天下的百姓吧!”说完以额撞地,涕泪俱下。范增见二人不远千里来此,又看到眼前的情景,就动情地扶起了二位,然后语重心长道:“唉!我早就知道秦国推行暴政不会长久,只恨我没有能力除暴安良,拯救万民!现在项将军应时而起,愿意顺从民众的愿望来扫除暴政,这真是出于仁慈之心啊!二位如此辛苦至此,令老朽感激涕零,我就答应你们下山吧!”二人听说范增答应了邀请,就高兴得热泪盈眶,然后再三拜谢。范增就收下了礼物,当晚还安排二位住在庐舍。

此日,范增领着季布和钟离昧,还有两名书童一起下山。刚一出门,军士们就跪着迎接。范增见军士纪律严明,很是高兴。大家下山来到城中。范增见到他的家中人道:“我受项梁将军的盛情邀请,不能不去。你们闲时常去山上洒扫庐屋,不要把院子荒废了。等我功成之后,再回来居住。”家人就答应了。城中的百姓听说范增要去帮助项梁完成灭秦兴楚的事业,一巷皆惊,都纷纷前来送行,整个道路拥挤不堪。

半个月后,季布和钟离昧护送范增来到了薛县。季布已经提前派人向项梁报告了。项梁听说范增来了,大喜过望,就率领所有的将士出城迎接。范增到了薛县,远远地看见城门下有很多人都整整齐齐地站立着。等走近了,只见领头的一人,身穿甲胄,径直率领大家在道路中间一齐跪拜,那人口称:“在下项梁,因军务缠身,不能亲自去请您前来,实在是有失礼数。现在老先生远道而来,真是项梁之幸、百姓之幸啊!”范增还礼道:“将军盛情,令老夫感动。”就扶起了项梁,道:“将军的父亲是盖世的英雄,现在你继承他的志向,楚国必然能够匡扶,国祚一定能够延续啊!这真是顺天应人的仗义之举。老夫远道赶来,就是为了报答将军的知遇之恩啊!”项梁见范增老当益壮,精神矍铄,如同神仙中人,就高兴地说:“今日老先生来此,真是上苍把您赐给了我,还希望您老慷慨地施展伊尹和吕望那样的才能,发挥孙武与吴起的韬略,帮助项某人完成灭秦匡楚的重任,如此楚国幸甚!天下幸甚!”范增道:“将军仗义伐秦,实属难能可贵,您的队伍如今席卷江、淮,万民归属,今后必将是继陈王之后的又一支反秦力量。我不过是个老头子,可将军如此礼遇,怎敢不竭忠尽智,瘁捐骸骨,来报答今日的知遇之恩啊?”项梁大喜,就迎接范增进城。百姓听说项梁请到了一位年长的军师,也都非常高兴,就一起焚香夹道迎接,争相瞻拜尊容。城中仿佛沸腾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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