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凌晨二三点钟,这时是人体睡眠最深的时候。
江未希站起身说:“走吧!”
“走?怎么走?”温子菡疑惑地问。
“今天李寨主跟你提到了巫彭山,这座山里到底有什么,它在什么地方,我们还没有搞清楚,当然是再去问他了。”江未希酷酷地说完,从背包中取出了登山绳。
原来她早有脱险办法,之前却不说,让两人担忧了半夜。
江未希先将登山绳甩到对岸固定,再利用滑轮滑了过去。温子菡、阿朵紧随其后也到了对岸。她们趁着夜色,往位于苗寨草坪旁的一处大宅摸出,她们猜测这个房子应该是寨主的住宅。
万物都已沉睡,大山深处不时传来精灵们打鼾的声音。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三人摸到了房子后面的窗下。大宅为木结构,通体发黑,在这深山之中,有如一处阴宅。江未希戳开窗纸,往里看去,这个房间是苗寨的祠堂,黑棺已被移到了这里,它在白色窗纸透进去的月光余晖中反射出幽幽淡淡的阴森光芒。意外惨死的人,在死后的最初几日会充满煞气,这些幽淡的光或许便是死者无形的煞气吧。江未希让阿朵两人在屋后等候,她绕到屋前,用尖刀轻轻地撬开祠堂大门上简易的门栓,慢慢走进了房间。这是大宅最中间的房间,两侧各有几进卧房,寨主会住在左侧还是右侧呢?江未希思考着慢慢来到架在长凳上的棺材前。棺材后的窗纸孔洞中,温子菡的眼珠正滴溜溜地注视着屋内的一切。
突然,右侧卧房传来咳嗽声,接着便是转动门栓的声音。江未希环顾四周,除了棺材底下有空隙外,无处藏身,她倏地钻了进去。这时,李清洪穿着睡衣蹒跚地跨了进来。他走到黑棺前,轻轻摩娑,口中说:“唉——孩子啊,我知道你死得冤,可你为什么要背叛神灵呢?当了落洞仙子是一件很光宗耀祖的好事,可你偏偏要反抗。唉!神让你死,我也没办法,求你不要再托梦给我,让我难受了。”原来那位苗族女子也是落洞仙子,应该是不肯为神守贞,才被处死的。温子菡在窗孔中看着这一切,隐隐觉得房内阴影中站着一个暗红色的人影,恍恍惚惚,与来苗寨的路上碰到的姑娘很相似。诡谲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红影从背后缓缓向李清洪走来,步履轻细无声,终于,月光打到了她的脸上,苗族姑娘那张苍白无神的脸像一瓢冰凉的水倒进了温子菡的眼中。
江未希在黑棺底下,也突然发现李清洪的脚后跟处多了一双穿着红布鞋的脚,她慢慢探出头来,只见苗族姑娘已几乎与李清洪贴身而立了。江未希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李清洪说完,又叹了几声,慢慢转过身来,苗族姑娘的白脸正与他相对不足两厘米。李清洪顿时双目圆睁,眼球鼓得几乎掉出来,脸色赤紫,嘴巴大张,却叫不出声来。
白脸突然露出一丝惨笑来。
两声尖叫划破了苗寨寂静的夜晚。
一声来自窗外的温子菡,一声来自李清洪。李清洪往后一撞,黑棺砰地倒下长凳,还没有钉上长钉的棺盖顿时翻开,滚出苗族姑娘僵硬的尸身来。
李清洪收势不住,被棺材一绊,坐倒在了尸身旁。江未希慌忙跳起身,右侧是恍恍惚惚的一个人影,左侧地上又是一具僵硬的尸身,她强咽下一口口水,有些不知所措。李清洪双手抓地,拼命在喊叫,远处传来家狗、野兽的吼叫声,接着有人声向这边靠近。苗族姑娘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尸身,两颗泪珠滚落下来,才到半空,就化成烟尘,消失不见。慢慢的,她的身影越来越淡。江未希伸手轻轻拂去,却空无一物,苗族姑娘的身影在手的扫动下,荡漾开去,渐渐与月光融为一体,无法见到。
室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嘈杂,李清洪依然没有从极度恐惧中恢复过来,仍在撕心裂肺地叫着。
江未希冲过去,将他双手往后一拷,提起他往窗户砸去。温子菡慌忙躲开,只听咔嚓巨响,窗户被砸开了一个大洞,李清洪跌出到了窗外,江未希也跟着跳了出来。这时,巫师领着几十个人举着火把一把推开了祠堂大门。李清洪经这么一折腾,神智终于清醒,使出蛮力,欲要跳回室内。江未希从身后一拉,他重新摔落下来,只得张开大口拼命呼救。阿朵迅速将一只蝨虫射进了他的口中。李清洪喉咙一痒,蝨虫顺着食道爬进他的胃中,他的呼叫声嘎然而止。阿朵喝道:“你中了我的蝨虫,如果没有我的解药,你三日内必死无疑。现在你最好听从我们的安排。”李清洪愤怒地望着阿朵,蝨虫吃光内脏的苦楚,他不知见过多少次了,他也知道不同的草鬼婆有不同的下蛊方法,阿朵的蝨蛊也只有阿朵才能治好。
江未希大叫:“起来,跟我们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拖着往寨外奔去。巫师领着苗人穷追不舍,他们没有负担,速度极快,眼看就要赶上四人。江未希掏出手枪抵在李清洪太阳穴,厉声说:“你们胆敢再前进一步,我就爆了他的头!”
苗人闻声停止了追赶。巫师大声说:“她们有求于寨主,不会杀他的,大家不用管她,冲过去!”说着像一只大鸟,飞扑到她们前面挡住了去路。四人慌忙折向北方跑,很快便被赶回到了悬崖边。形势十分危急,江未希一手抓住李清洪,一手抓住滑轮往孤峰滑去,阿朵也来不及细想,抱起温子菡向悬崖冲出七八米,一把抓住绳子,准备借势再跃。但巫师已经赶到,他将火把放在绳子下面,麻绳遇火即燃。
李清洪见到,惶急地大叫:“陈师公!我也在绳子上,你不要烧断它!”巫师的脸上露出惨绿的冷笑,对李清洪的话恍若未闻。很快,绳索被烧断了。
江未希刚刚滑到对岸崖下,正要攀登,却力道一失,带着滑轮连同李清洪、阿朵、温子菡往崖底跌落下去。
温子菡只觉得两耳呼呼生风,很快,一道灰蒙蒙的烟雾笼罩过来,月光顿时不见了。随着几声扑嗵巨响,四人掉进了一片泥淖之中。原来悬崖并不是很深,只是被灰雾笼罩,看不见下面的情况才被误以为深不可测。泥淖上面有一层浅水,泥淖也不深,但质地柔软,抵挡了他们的下冲力,四人都安然无恙。他们互相呼叫,确认对方的位置后,都爬出泥淖,跟着阿朵摸到了一片水草地上,此处水深不足十厘米,大家便坐在上面,慢慢平息心中的惶恐。
温子菡坐的地方特别柔软湿滑。她轻轻探出手摸了摸,感觉像雨后的山林地上长出来的绿苔。这种绿苔有一种粘滑的感觉,闭着眼睛去摸会让人一阵心悸。温子菡又摸向旁边,身旁有一片不高的水草,草茎上积满了滑溜溜的物体,这种物体她能猜出来,她以前郊游时,在野外的水草地见到过,它们大多是由水流带来的杂质凝结在草茎上形成的,这种物质上往往藏着许多小虫和微生物。
四人庆幸劫后逢生之后,粗重的鼻息终于轻缓了下来。这时大家都感受到了周边的阵阵阴气,而且,还似乎不时会有股蠕动的气息,对,没有写错,是蠕动的气息冷不丁地传来。温子菡记得她在悬崖上望向崖底时就感觉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蠕动,此刻她的感觉更加强烈。这种蠕动,不仅仅是粘稠的,阴冷的,还是湿漉漉的。它在这阴暗潮湿的世界里,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难道是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