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然被江未希盯得难受,转身面向高若凌说:“这个女人疯了!”
高若凌对着他的耳朵低声说:“你哪里会懂小女生的心事?”公输然确实不懂,在高若凌之前,与他关系密切的女生只有余倩,余倩生性活泼,心思一看就懂,江未希这种类型的女生他还真是第一次碰到。
经江未希一闹,大家对于她有了强烈的嫌恶感,石室内的气氛变得怪异起来。大家几乎要窒息,原始欲望像成千上万只蚂蚁爬行在身上。大家都知道,防线总有溃堤的时候,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竭力延缓它到来的时间。
除了来友和陈议员,大家开始出现幻觉,危险已近在咫尺,反抗意志强烈的温子菡也渐渐放弃了防守,蜷成一团。刘常已奔跑得几近虚脱,终于趴倒在地上,他双手抚摸地面,仿佛冰冷坚硬的石板便是那性感迷人的女人肌肤。
突然,石门被打开,一股恶臭传来,异香被一扫而空,大家浑然不觉得臭不可闻,反而感到神清气爽,如蒙天赦。刘常、公输然、江未希、温子菡、高若凌心里的难受煎熬也随之消除,他们抬起头来,只见张道阳正站在门口。来友和陈议员也停止打坐,站起身来,惊讶地望着张道阳。
张道阳一揖到地,朗声说:“各位受罪了,我是来放几位回去的。”
陈议员颇感意外,说:“张道兄一看就是位志趣高远之人,现在放我们走,我们感激不尽,请问你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呢?”
“嘿嘿——”张道阳低声笑道,“就知道陈议员是个聪明人,我注意你很久了,这两天你的兄弟将鲁班镇闹翻了天,就差攻上巫彭山了。”
“你想让我们回去制止暴动?”陈议员问。
“不!”张道阳立即否定,“我要你们回去将事情闹得更大!”
“为什么?”陈议员疑惑不解。
“嘿嘿——郭山河昏聩无能,民心尽失,早该退位,但他却越活越年轻,估计还有几十年好活。他重用骄奢淫逸的左巫师卢罄,大有打破我教历年来以右巫师接任教主之位的传统,我们若不阻止,镇民难免还要饱受郭山河、卢罄的欺凌压迫。”张道阳说得义正辞严,一缕胡须微微抖动,上面沾了几点唾沫星子。
众人顿时明白,原来张道阳想借助陈议员之力,夺权篡位,鲁班邪教中人个个阴险狡诈,何曾会真心为镇民谋福利,大家自然清楚这一点。陈议员暗想,有他做内应,打败郭山河的胜算又多了几成,至于攻打成功后,权力如何分配将是后话,今日先逃脱魔窟再说。他奋力击掌,欣喜地说:“太好了!今日能遇同道实在可喜,我们顺利回镇后,一定配合道阳兄打下巫彭山,这鲁班神教的教主宝座自然非你莫属了。”
张道阳眼中闪过一丝狡诈,说:“不过今晚大家须留下几样东西,资为信物。”
陈议员说:“什么东西,道阳兄但说无妨。”
张道阳嘿嘿一笑,说:“留下班母和高若凌,其他人可立即下山。”
“不行!”公输然断然回绝,“班母可以给你,但凌儿必须随我一道下山。”
张道阳冷笑一声,说:“既然如此,我就回去了。”说罢转身欲走。
陈议员急忙说:“道阳兄且慢,容我们一点时间。”说完又转向公输然,“公输兄弟,张兄一看就是位忠义仁厚之人,高小姐留下来不会有事的,他日我们打下巫彭山,自然会完璧归赵,你切不可因小失大蔼—”
公输然对鲁班邪教的淫恶之徒是一百个不放心,立即打断陈议员的话,“你不要说了,我是负责人,一切由我说了算!”
陈议员一怔,脸上隐生不快。
高若凌说话了,“张先生,你只须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就同意留下来。”公输然大声阻止高若凌,高若凌却坚定地说:“一、须保我清白之身;二、不得让其他教民看到我。”
张道阳始终不温不火,似乎练《鲁班书》的人气度修为都比较深厚,他点头说:“这个自然,公输兄弟,我教中弟兄虽大多****,但我一向洁身自好,你大可不必担心。”
公输然依然不放心,高若凌对他说:“然哥哥,凌儿知道你关心我,但大丈夫应当胸襟广阔,审时度势,以大局为重,假如我们都被困此地,别说凌儿性命,大家都会性命不保,更不可能完成你的科考任务了。你该先下山去,再设法救回凌儿才对,凌儿是福是祸全凭你了。”
张道阳啧啧称叹,满意地说:“如此很好,守卫已被我支走,你们速速下山,公输兄弟,只要你们按我说的去做,我可保高小姐无虞。”公输然掏出班母塞给高若凌,拉着她的手始终不肯放下。
这时,来友将刘夏唤醒,走上前来,拉着举棋不定的公输然往殿外走去,其他人紧随其后。公输然一步三回头,很快转入通道,穿过大厅,经南生门,过丰沮玉门,沿途竟无一人把守。大家如释重负,今天真是一波三折,原以为大事失败,想不到却绝处逢生。正在这时,一束强光自黄鸟洞所在的崖顶射过来,一声浑厚的钟声打破了巫彭山的寂静,身后顿时呼喝声一片。来友大惊,大声说:“快跑,我们被发现了。”他拉着刘夏,冲入奇门遁甲阵,大家依照原路返回,这次有前车之鉴,幻觉再也吓不到他们,不一会便都顺利穿过了。
这时,几十名教民手持桡木棒冲了过来。来友运起神力,将南生门口的炼丹炉一推,它立时撞入阵中,生死门位置立刻偏转,教民常年穿行阵法惯了,一朝改动,他们哪里还分得清东南西北,在阵中如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始终转不出来,惶恐之下,有的人竟一头撞上炼丹炉,一命呜呼了,有的人则互相摔打,神情疯狂至极。
后面赶来的教民见状再也不敢入阵,隔着炼丹炉大声叫骂。
来友担心教民发现秘径,不敢自原路返回,他硬着头皮从正东的通道往山下冲去。大家跳下一处阶梯,强光再也照射不到他们,四周一片黑暗,丛林中不时传来夜莺的啼鸣,像人的梦魇声。大家急于逃命,也顾不得许多,几乎是闭着眼睛往山下奔去,小道建在悬崖峭壁之间,纵在白天,稍有不慎也有掉落悬崖之虞,何况是仅有一轮弯月的夜晚。幸亏来友艺高人胆大,凭借惊人的感知力,总能找对地方。如是奔出半个小时,道路越来越宽敞平缓起来。
大家渐渐放慢了脚步,心中庆幸这条正道也没有传说中的那样恐怖吓人。
这时,前方现出一片竹林,小道从竹林中穿过。大家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原本细微的月光全被挡在了竹叶尖上,在微风中跳跃舞动,美妙绝伦。走在竹林下,却伸手不见五指,只听见蛐蛐的低鸣声和风穿过竹林的簌簌声。
刘夏两度受到重击,此刻头依然晕晕沉沉的,她拉着来友粗糙宽厚但却温暖无比的手,突然有了回到童年的感觉,不禁想起母亲来,她抬起头来对来友说:“小时候妈总说猫死后如果埋进土里,三天后会出来作怪,因此妈总要我将死猫挂在竹枝上。”直到现在,那个“爸”字她依然叫不出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家不自觉地望向竹枝,一阵狂风刮过,月光终于从风吹开的缝隙中洒了下来。只见枝叶间挂着成百上千只死猫,它们或瞪眼,或咧嘴,或腐烂得只剩一身白骨。众人齐声惊呼,林中又是扑棱棱的怪响,一队双眼通红的猫头鹰从他们头顶飞过。
狂风很快卷走了月光,竹林再度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