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咖啡开在凯兰小区旁一处小巷的深处,狭长的巷道只有一扇门宽,除了正午这里几乎见不到阳光,与“日向”之名极不相称。
咖啡馆24小时营业,只是正门的招牌从不亮灯,所以通常路人都以为这条巷子中只有霉菌和苔藓。
凯兰确认了一下门上的招牌,是“日向咖啡”不错,就是那种通常打印的“字式”,加上一个教堂壁画风格的“太阳”图案。
凯兰其实还是有些举棋不定,手上这么大的创面,感染的风险也不小,就算这里真有什么“地下诊所”,也不可能比正规医院来的放心。
但凯兰也实在不愿意再拖着受伤的手跑了,联想到东临响的“夜视药”,乐观点去想的话,或许这里也会有某种超出“常规”的疗伤“特效药”。
凯兰推开了门,迎客铃也随之奏鸣。
吧台正对着门,台面上晾着一杯腾热气腾腾的咖啡,一名女性坐在吧台后,正在专心阅读一本小说,注意力丝毫没有被凯兰的到来吸引。
咖啡馆里虽然没有一扇窗户,却并没有那种“密不透风”的压抑感,灯光与色彩的运用让这里显得不那么“闷”,而且装潢也相当有摩登感,概括下来的感觉就是:干净舒适。
只是分别坐在餐区对角的两位客人似乎与这“环境”并不融洽。两人都是一袭黑衣,仿佛自带着“阴郁”的氛围。
“餐品单在吧台上,您需要点什么?”那女性明明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凯兰却感觉她是在微笑着、热情洋溢地对自己说话一样。
真怪!如果以前遇到的许多服务员是“皮笑肉不笑”的话,这次感觉到的就是“肉笑皮不笑”。
“是东临响叫我来的。”掌心强烈的疼痛凯兰已经忍了很久了,于是不想再多客套,直奔主题。
“响?”
女性扭过头,望向凯兰。
凯兰被惊艳到了,利落的短发,高挺的鼻梁,面容的每一寸、每一毫都像是被细细“雕琢”的艺术品,而其中最迷人是那对深邃、仿佛藏住无数“神秘”的墨绿色瞳孔,但与其说她是“美”,不如说是“俊俏”。
凯兰同时也注意到了来自侧方的另一道视线,“东临响”的名字显然也引起了靠门的那位“客人”的注意。
“他人呢?”女性急切地问道。
“他没事,现在...”凯兰考虑了一下措辞。“...现在在处理善后。他说我可以来这里可以处理伤口。”凯兰接着举起了受伤的手示意了一下。
女性赶紧放下书,站起身来,出乎意料地比凯兰还高出半头,身材挺拔有致。
女性接着扫视了一下店内的客人,然后拉开了吧台的侧门。
“快进来吧。”女性有些关切地说。
女性打开了通向厨房的门。
进了厨房后,女性接着把手伸进冰箱与墙壁间的缝隙,触动了些什么。
接着是“齿轮与链条摩擦”的声响,之后冰箱缓缓抬起,露出了一条通向地下的楼梯。
“诺艾德·缇法,叫我缇法就好。”缇法温柔地笑了一下。
“凯兰...我叫凯兰。”凯兰其实有些心慌,因为上次被陌生女性“温柔对待”可没什么好结果。
楼梯通向一间不大的房间,房间铺着红蓝色的地毯,家具全部为木制,除了楼梯的那一侧,其他三侧的墙全都是柜子,一面堆满了书籍,另两面摆放着各种怪异的瓶瓶罐罐,装着各种怪异的物体(液体)。
比起“幽闭恐惧症”的发作,更让凯兰紧张的是缇法“顺理成章”地戴上了一只老式的单目放大镜,无疑,这就是自己的“主治医师”了。
凯兰观察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没有口罩,没有手套,没有棉签,没有任何医用设备,缇法一脸温和的笑,一副典型“无证医师”的做派。
“伤口先给我看下。”缇法温柔地说道。
总之现在要反悔也晚了,凯兰牙一咬,心一横,把手“献”了过去。
“只有这一处吗?”
“对。”
凯兰的手被缇法轻柔地托起,她的手十分温暖。
缇法从抽屉里拿出一小块白布,沾了一些不明液体,细细擦拭着创口与血渍,全神贯注,动作相当细致小心,每一次触碰都带着怜爱。
凯兰注意到了,于是他咬紧嘴唇,即使偶尔触到了痛处也忍住不喊出来。
“清洁”结束的时候两人都出了一大头汗。
缇法又借着放大镜细致观察了创面,接着舒了一口气。
“别担心,问题不大!”
凯兰本来想说谢谢,但看着自己手掌上的洞又“住口”了:清创都费劲成这样,缝合得有多惨烈啊?!
“可能会很痒,稍微忍耐一下。”
凯兰的手“又一次”被捧住了,被一对“炽热”的掌。
缇法的手越来越烫,接着凯兰的手也开始发烫,但不是皮肤上的热量,而是血液正在变得滚烫!
接着凯兰感到缇法所说的“痒”,“痒”集中在伤口的周围,最初只是像被轻轻“掻挠”一般,之后愈来愈强烈,这不是“痒”!分明是有虫子在肉中蠕动!
“别怕,已经在愈合了。”缇法轻柔地说,握紧了凯兰试图挣脱的手。
凯兰突然意识到了,这大概是“魔法”!他碰巧在那本书上读到过,这种蠕动般的触感大概是自己的血肉在“加速愈合”。
“还有多久?”凯兰故作镇静,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被当成小孩对待了。
“10分钟,你有点紧张,要聊聊吗?分散下注意力。”
凯兰本想拒绝,但马上又改了主意。
“你和东临响的关系很好吗?因为之前你好像很担心他。”凯兰顺势问了下去,想借由缇法更多了解下东临响。
“我不知道算不算好,但我和他大概认识有25年?嗯,应该有了。”缇法略微回想了一下说道。
“你呢?和响是怎么认识的?你看上去像是和‘这边世界’无关的人。”缇法饶有兴致地问道。
“无关吗......我被他救过一次,之后就当了他的‘助手’,至于为什么,说实话我到现在都还有点稀里糊涂的。”凯兰坦诚地说。
“稀里糊涂的可不好。”缇法有些忧心地看着凯兰手心的伤口。“那现在呢?想要退出了吗?”
“怎么说呢.......这两天我的‘世界观’被搅的支离破碎的,我现在才发觉,我可能一直都在期待着这种事发生,怎么说呢......我觉得我现在像重新活过来一样,你能理解吗?缇法小姐。”凯兰抬起头想看到缇法的反应。“我不想退出。”
“嗯......”缇法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至少我知道了你没在为这件事后悔,这是我能理解的部分,这足够让我为你开心了。”缇法甜甜地笑着。
怦!怦!怦!......
静候了一会,等心脏归于平静,凯兰决定回到‘正题’。
“你觉得东临响是个怎么样的人?”
“按规定,我不能透露猎手的任何情报。”缇法的语气像是轻轻的训诫。
“不过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我会告诉你那孩子是个值得信任的人。”缇法说道,语调又变回那种让人沉浸温柔。
孩子?这称呼如果反过来可能还可以成立。不过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说实话我的命现在基本和他是绑在一起的了,但我完全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虽然相处还不久,但我已经在觉得他好像并不在乎我的命。”凯兰同样搞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这个刚刚认识的人如此坦诚,凯兰只是单纯无法对缇法提起任何防备,她就像一片春田。
“其实最早你说是响叫你来的时候我是挺惊讶的,因为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缇法顿了一下。“不过响不是那么难懂的人,这点大概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了。”
凯兰倒是愿意相信缇法所说的,只是缇法口中的“响”和自己印象中的“东临响”简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于是凯兰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了。
......
“好了!”
缇法松开了手,在胸前轻轻合十,以示庆祝。
凯兰用一种惊讶的眼神检看着自己的手,那个“洞口”已经完全愈合了,疼痛消失地无影无踪,只是那部分皮肤的颜色与质感与周围稍有不同,活动已经完全不受影响了。
“万分感谢!”
凯兰同样合十双手,以示感谢。
凯兰接着从口袋中拿出东临响给那一枚‘硬币’,欲言又止。
这话说出来,不好意思;不说出来,没法交差。
“东临响说你得找我一半钱。”凯兰特意强调了“东”、“临”、“响”这三个字。
“初次免费。”缇法站了起来,轻巧地说。“感觉你和响很像呢。”
“哪里像了?”
“单纯,又忧郁。”
什么?单纯?忧郁?凯兰感到莫名其妙,因为两人才认识不到20分钟,这样的结论简直是毫无根据。
“总之很高兴认识你,凯兰。”
“我也是,缇法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