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那扇门才终又打开,阮清河抱着平阳的尸体,一步步走出殿外,喃喃道:“平儿,我带你回家。”
一股悲凉弥漫在阮清河的周身,让人不敢上前。
众人就看着那孤寂的身影,抱着平阳的尸体慢慢走远,最终消失在众人面前。
太后早已在殿门打开的一瞬,再也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报丧的钟声响起,在这喜庆的日子里,久久回荡。
平阳死了,太后晕了,原本计算好的一切都被打乱。宇文珏的双手狠狠地握成了拳,吩咐人将太后带回寿禧宫,甩了甩衣袖,愤然离开。
这一夜的皇宫中,不管是哪里都弥漫着一股死寂,连宫人们走路的步子都放轻了不少,小心翼翼地将太后送往寿禧宫。
一连三日,寿禧宫里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杨嬷嬷守在太后禁闭的房门前也是不住的发愁。
“杨嬷嬷,太后出什么事了吗?”
今日的寿禧宫里气氛比往常更加低沉,怀瑾一进来就发现有些不对,见到杨嬷嬷便开口问道。
杨嬷嬷往屋里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今日是长公主送殡的日子,可太后……”
“是平儿吗?”
里面突然传来太后的询问,只是那声音明显地有些低落。
“是。”
杨嬷嬷的话音刚落,那紧闭的房门便被打开。
太后一身素服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口,脸上仍带着一丝的哀色。
“平儿……你陪我去送平阳最后一程吧。”
怀瑾陪着太后来到长公主府时,府里各处都已经挂上了白绸,青天白日里白漫漫的一片,刺痛了人眼。
太后踏进长公主府,还未来到灵前,眼泪便再也止不住的淌了下来。也不顾形象扶着一旁的怀瑾冲着灵堂直直扑了过去。
“太后娘娘保重凤体啊。”周围有人劝道。
怀瑾将太后拉起,也宽慰了几句,太后抹了抹脸上的泪,站起身打量着灵堂的布置,神色稍霁。
“驸马呢?”
怀瑾也向四周看去,自己和太后来到灵堂之后还未见过阮清河。
“回太后,驸马爷悲痛太过,晕过去了,现在在后院休息。”一旁有人回道。
太后冷哼一声,怒道:“晕了也给哀家抬过来!”
那下人领了命,急忙去后院请阮清河,过了片刻,阮清河从后院走出,神情悲切,发冠颇有些凌乱,好似真的刚刚被人叫醒一般。
太后看他的样子,甩了脸色,但念在是平阳的灵堂上,终究还是没有发作。阮清河走上前,整了整衣冠后行了一礼,安排起送殡的事宜。
因距下葬还有些时候,怀瑾便扶着太后在长公主府的一个小院内歇息。怀瑾正思量着如何让太后娘娘把自己留在长公主府时,便听到外面一阵吵闹,过了一会儿就有人进来通传说平阳公主的贴身丫鬟珠玉撞死在灵堂了。
珠玉一死,众人皆是震惊,纷纷感叹其忠心。太后也是哀叹了一声,想着珠玉一死也算圆了与平阳的主仆情谊,自己也该去看一眼,于是起身又去了灵堂。
灵堂上,周围的血污已经被清洗干净,只一具蒙了白布的尸体还放在那里。
“给她换身衣服与平阳陪葬吧。”
下人们领命将珠玉的尸体抬走,但快要出灵堂时,一人的手下不稳抬竿不小心滑了下来,眼看就要落地,那人的脚猛地一勾,将抬竿勾起,又稳稳地执在手上。
只是这一番动作下,尸体虽然没被震下,但是一方帕子从里面露出,飘落在了地上。一方淡绿色丝质帕子的边角上绣着一片荷叶。
“等下!”太后突然出声叫住。
抬尸体的几人停下,疑惑的看向这边。
太后的眼死死的盯住那方帕子,脸色有些发白。一旁的杨嬷嬷见状,将那帕子捡起,又塞进珠玉的身下,让人将尸体抬了下去。
怀瑾低垂着眼,悄悄观察着太后的神色,在那一瞬间,她明显的在太后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与害怕。
珠玉的事情过后不久,一切收拾停当,送殡的队伍也早已准备好,六十四名青衣前来起灵,一时间哀乐四起,太后一时又是哀痛,便留了下来没去送殡,只是让怀瑾跟着队伍去了。
送殡的队伍从长公主府东门出来,浩浩荡荡,大小车辆百十来乘,足足排出了三四里远,路旁彩棚高搭,有各府的路祭,也有寻常的百姓来凑热闹的。
刚从公主府出来了两里地,前面便有开路的前来通传,说是西伯侯在前方路祭。阮清河便让送殡的队伍停下,亲自上前去迎。
怀瑾见队伍停下,便问了情况。
染梅去前面打听了一下回道:“是西伯侯的路祭。”
怀瑾有些意外,下了轿子往外看,果然看到一身白衣的濮昕停在队伍前,后面跟着几个小厮抬着几幅挽联,前面的挽联上书“白云悬影望,鸟鸟切遐思。”看笔迹像是濮昕亲自提的,字体刚劲但不失清秀,自有一番风骨。
挽联上另用白绸打出了绢花,与前方的白衣连成一片,却没有让人觉得死气沉沉,反倒觉得白衣胜雪愈发俊秀高雅。
像是感受到了怀瑾的目光,濮昕向这边看来,脸上勾起一抹笑意,躬身虚行了一礼。怀瑾回了一笑算是还礼,便起身上轿,却听到前面忽又一声传来。
“凤转逍遥即殡宫,感时忆旧痛何穷!”
回头便看到宇文斐依旧握着他那把扇子,款款走来。也是身着白衣,只是相比与濮昕,一身宽袍广袖衣袂蹁跹,恍惚间如谪仙下凡。
待走到队伍前,宇文斐停下脚步,向阮清河正经行了一礼。神色一反平时的放荡,脸上一派肃穆。阮清河也回了一礼,但像是被他方才的话戳到痛处,一时无言。
怀瑾抽回步子,向三人的方向望去。远远的便听到濮昕对阮清河劝道:“斯人已逝,清河兄还望宽慰。”
阮清河点了点头,宇文斐也拍了拍他的肩,行为亲昵。
“七皇子与驸马熟识?”怀瑾向一旁的染梅问道。
染梅点了点头:“驸马爷当年高中榜眼,文采自是不凡。只是由于历来规定,驸马不能入朝为官,所以才没有职位。但也因如此,驸马一心钻研文章,在京都的文人圈里有些名头,也因此和七皇子相交。”
怀瑾看向二人心下了然,刚要上车便看到宇文斐朝着自己眉眼轻眨,像是抛了一个媚眼,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白了对方一眼,将车帘重重放下,挡住了前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