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攸暗叹了几声,将那诗文收起,板起了脸,对那闻非喝道,“胆大妄为,竟也不知避讳!”
闻非轻蹙了蹙眉头,虚心问道,“可学生抽到的签就是以玉为题,若是学生此为犯讳,那以郡主之名为题的大人您,又算是如何呢?”
“你……你!”
尚攸一时心虚,忙低头看了眼怀瑾脸上的神色。
虽说这些签文都是他写的,可这也不能怪他不是?!
在今天之前,这位安平郡主可丝毫没有表现出要参加诗会的意思,谁知道她今天就突然来了呢?
“下官一时疏忽,无意冒犯郡主名讳,还望郡主见谅!”尚攸提了一颗心,颤声回道。
怀瑾冷眼看了看还在笑嘻嘻的闻非,又看了看一旁的尚攸,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可她越是不说话,尚攸的那颗心就提得越紧,沉默的时间长了,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要了嗓子眼了,越发的担惊受怕起来。
虽说这郡主之名,如今只剩了空壳,但也比自己地位高上许多不是?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全场的关注,本来在其他桌前看着其他人的诗作的宇文硕也被吸引了过来。
“发生何事?”
宇文硕看了眼尚攸,皱眉问道。
尚攸见怀瑾的脸色并不好,此时仍在气头上,不便开口答言,只是将手上的那篇诗文递了上去
当看到怀瑾二字时,宇文硕的眼眸蓦地沉冷了下来,“这是谁作的?!”
“此乃草民所作。”闻非拱手回道。
他这一出声,宇文硕才将视线移向一旁的闻非身上。
之间面前之人气度温和,面对自己却仍是不卑不亢,行止有度。
可不知为何,尽管如此,宇文硕的心里对此人总有一种厌恶的感觉,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使得宇文硕也有些惊奇自己为何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如此厌恶的感觉。
莫非只是因为他写了这首诗?
宇文硕又仔细看了那诗一眼,喝道,“郡主面前,不知避讳,冒犯郡主威仪,你可知罪?!”
那闻非却只是一笑,又说道,“这是诗会,本就是天下文人聚而论诗的地方,草民私以为,如此雅事,也要这些避讳不避讳的反倒俗了。”
闻非全程面不改色,反正无论二人如何在此事上说事,他都有一番说辞将二人的话顶回去。
怀瑾见宇文硕也掺杂进来,心想若是这个宇文斐冒牌的闻非真的因此事被抓了起来,怕是之后还是自己来解决这个麻烦。
但看着他那副好似毫无畏惧的样子,气哼了一声,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摆手道,“他所言也有些道理,在座的各位文人学士都是要参加春闱,入朝为官的,若是这次诗会只因犯了我的名讳,伤了天下文人的心,皇上怕是要怪罪于我了。”
尚攸见她如此说,松了一口气,忙换上一张笑脸应道,“郡主宽量。”
诗会之上关注着此事的文人们见状也跟着纷纷附和道,“郡主宽量!”
怀瑾倒是宽量了,这下反倒衬得宇文硕有些不近人情了,但面对这些文人学士们他又不能将心中的想法暂时压下。
在场的文人学士们都等着几人的评定,怀瑾也看过几人的是诗文后,将其中一人的诗文递给一旁的侍女,而后走到下一个桌前。
宇文硕也跟在她的身后,看着那几个诗文突然说道,“这个叫文昌明的,写的倒是不错。”
文昌明?
怀瑾心中一惊。
说来也是凑巧,这个文昌明的诗文刚好就出现在怀瑾面前的桌子之上。
怀瑾在场上扫了一眼,刚好看到刚刚与她打过照面的文昌明,正有些紧张地向这边看来。
而另一边,眼睛一直落在他身上的丹红,也像是知道了什么,眼睛有些犹豫地像怀瑾这边飘来。
刚刚只看这个文昌明做出一首饮酒诗来,怀瑾就明白这个人怕是后面没什么仰仗的,这个诗会注定也是为他人做绿叶。
可是这人又偏偏是丹红要等的那个人......
怀瑾将他的诗拿起,这也是一首咏物诗,以竹为题。
梅、兰、竹、菊,并称四君子,古往今来,吟诵这四物者多不胜数。
文昌明相比于前人算不得上是好,也毫无新意,只能算得上是中规中矩。
“你觉得这篇写的好?”怀瑾反问一旁的宇文硕。
宇文硕对于怀瑾突然的询问,明显有些“受宠若惊”。
他愣了一瞬,点了点头。
“那这一题,便选这个吧。”
怀瑾轻飘飘的落下一句话,柔柔的,懒懒的,听在宇文硕的耳中,就好似一根羽毛拨撩在心中一样。
宇文硕看着怀瑾将那篇诗文交给一旁的侍女,想起那天他从府中醒来时,管家告诉他,是安平郡主亲自将他送回府上的。
那天他虽被一个陌生女子用不知名的手段迷晕,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但隐隐之中,他还是听到了安平郡主的名号,所以对管家的话也没什么怀疑的。
只是......她为何要救自己呢?
宇文硕看着面前之人的背影,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根本不懂面前之人。
但曾经,那个妙龄少女,凭一己之力偷跑出宫,穿破他府上层层的防守,满身鲜血的来到他面前,用那样一个充满着恨意与倔强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懂的。
正因为他懂得,也因为在少女的身上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那个在宫廷之中,因为母妃的卑贱,不得不畏畏缩缩的自己,那个为了活命不得不出卖了自己母妃的自己。
还有那个......曾经看到了惊天秘密,而后便一直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己......
他们二人何其之像,同在那人的手下,隐藏着自己的恐惧与愤恨,在这场权势的洪流之中,怯弱地寻着机会活着。
他以为他们是一样的,他以为自己是最懂她的。
哪怕在她最后选择和宇文斐合作时,他也曾尝试,将她拉回来。
可是最终却无奈地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可如今不一样了,宣平侯死了,宇文斐再度被皇上所不喜,她也再一次地失去了依靠......
纫兰徒自好,怀瑾复谁怜……
怀瑾复谁怜......
“怀瑾。”
宇文硕心恸之下,叫住了前方的怀瑾。
怀瑾转身皱眉看他。
宇文硕扫视了下周围,上前一步,低声在怀瑾耳边说道,“若你回心转意,我们之前的交易仍可作数。”
“交易?”怀瑾有些好笑地打量了宇文硕一眼,嗤道,“如今宣平侯已死,晋王所说的交易又是什么?”
宇文硕轻笑一声,回道,“若你愿意,我可以向皇上求婚,迎娶你,保你今世无忧。”
“这倒是个好条件......”怀瑾勾了勾眉眼,似是对宇文硕提出的条件认真思索的样子,“只是......”
听得这声“只是”,宇文硕心中一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头升起。
“只是我手上却无与晋王交易的筹码了。”
宇文硕登时愣住,怀瑾的手上没有筹码了,却是何意?
宣平侯死时,怀瑾也在江南,两人应该在宣平侯死前是见过面的,那宣平侯的势力也该已经移交给怀瑾了,除非......
“你将已经兵权交给皇上了?”
就在宇文硕惊疑的目光中,怀瑾点了点头。
“你怎么能!”
听到怀瑾就这样将手中的兵权交了上去,宇文硕顿时提高了声音追问。可他突然拔高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纷纷向这边看来,宇文硕见状也及时闭上了嘴。
“我怎么能怎样?”怀瑾反问他。
宇文硕压低了声音,“宣平侯已死,你现在在京都身份如此尴尬,不留点保命的手段怎么能行?”
怀瑾闻言,挑眉看他,“晋王这是在为我着想?”
宇文硕一愣,蹙眉点了点头。
见他这么爽快的便应了,怀瑾倒是有些吃惊了。
她对晋王接触,了解的也并不多,只是原身想要借助晋王反抗宣平侯时,两人进行了交易,这才有了那一点的联系。
她本以为这样关系之下的晋王,对于她来说,应该只有利用,可是现在却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确实有点让人惊讶。
“那就多谢晋王了。”
怀瑾神情忽变,冷冷地抛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这样的变化让宇文硕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当他想要追上怀瑾再问个清楚时,却听到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向他问道,“晋王叔叔,你能不能帮帮我啊。”
这个声音,宇文硕并不陌生,他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宇文轩,问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