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青也从马车上探出头,见都已经来了,便索性丢了怀里的椅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也跳下了马车。
两人敲过门,没过一会儿便有一管家样的人出来,看着站在门外的二人明显有些诧异。毕竟西伯侯府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人来送年货了。
倒不是那些人瞧不上西伯侯府,不愿与其亲近,而是侯爷向来不喜这些,他冬天又常年在府中养病,从不外出,府门便也一直关着。那些府里派来的人吃了那么一两次闭门羹也就长了记性不再派人来了。
金永福却是想着自己家郡主好歹昨天才收了侯爷的礼,这大过年不走动一下也不好意思,这才备了年货来了。
“郡主这是送年货来了?”
西伯侯府的管家探出头,看了一眼外面一车的东西,都些惊诧地问道。
怀瑾也不知西伯侯府的规矩,只是回头看了那车东西一眼点了点头。
“这......”管家有些为难,开口向怀瑾解释道,“郡主可能不知,我们家侯爷向来不喜欢这些,这些东西郡主还是收回去吧。”
“哎呀,人家不喜欢收这些,我们回去吧回去吧!”
崔青一听管家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像捡回了一条命一样,急忙对怀瑾说道。
可怀瑾却只是白了他一眼,转身看向管家,“侯爷不收这些东西也没什么,但是还请管家通报一声,我有事要见你们家侯爷。”
管家的一时为了难,自己家侯爷是个什么状况他最清楚不过,本来身子就虚,又是怕风怕寒的,可是昨夜又非要进宫参加宫宴,吹了一夜的风,刚一回府便昏了过去,直到方才才终于清醒了过来,这会儿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根本见不了客。
“侯爷身子不舒服,不便见客,郡主还是改日再来吧。”
管家守在门口,一脸歉意的对怀瑾说道。
“管家!让郡主进来!东西也派人收进来吧。”
正当崔青觉得自己可以面过一场灾难时,便听到府内传出一道声音,一直在濮昕身边守着的落言站在里面不远处冲这边喊道。
崔青一下子便瘪了下去,为自己不幸的命运哀叹了一声后,跟着怀瑾进了西伯侯府。
管家叫来了人去搬怀瑾送来的东西,两人则是跟着落言前往濮昕的院子。
还未走进,便闻道一股浓浓的药味从那不大的院里传来,等走到了院门口那味道更是浓烈。
光是外面都已经是这样了,那屋里的情况更不敢想象。就连崔青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嗅了嗅空中的那位味道,连连摇头。
“你们家侯爷怎么了?”
怀瑾闻着空中那股浓烈的味道,也觉得有些不对,之前她来这里时虽说也有些淡淡的药味,但也不至于这么浓烈。
落言轻叹了声气,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向二人解释,“昨晚在宫里吹了那么久的风,侯爷刚回府便受不住晕了过去,这会儿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
怀瑾心头一紧,看向一边的崔青。
崔青立刻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只是心里还在在忍不住的担忧,自己要是出了这西伯侯府,就被宇文斐那个家伙泄愤了怎么办?
这两人现在好像还在闹矛盾啊?自己这样帮那臭小子的情敌,他又不知要想出什么样的法子来整自己呢。
想到这里崔青摸了摸自己的嘴巴,还好从那次后自己便断了留胡子的念头,不然看着情况自己的胡子怕是又要遭一次殃。
“是郡主来了吗?”
三人刚至门口,便听到濮昕那低而润的声音从里面飘出。
“是。”
落言也不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回道。
“屋里浊气太重,怕郡主染了病气,有什么事,郡主还是在外面说吧。咳咳......”
就连声音中似乎也沾染了药味儿一样,隐隐之中有些苦涩。
怀瑾拉了崔青一下,可崔青却是一副任你处置的样子看着怀瑾,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
无奈,怀瑾只好自己开口朝里面说道,“我刚好认识一名神医,既然侯爷旧病复发,不如就让他给侯爷把把脉。”
听到这话,落言也只是抬眼看了崔青一眼,眼中平淡无波。
自从濮昕生病以来,这么多年,西伯侯府不知道请过多少大夫,一个个来了之后却都是一般的说辞,现在府里也是养了一群所谓的名医,但也只是想方设法帮自己家主子吊着命而已。
屋内的声音停了片刻,也许是想着怀瑾一番好意不忍推辞,到了最后还是开口让二人进去。
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纵使崔青常年闻惯了这个味道,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小心的用袖子遮掩了一下。
怀瑾也是蹙眉,但在房中待得久了便也觉得没什么了。
濮昕在落言的帮助下,从床上坐起,倚在一边的靠枕上,神色温润地看向二人,“屋内气味太重,让两位受罪了。”
崔青一听这话,急忙将自己的袖子放了下来,抬头看向面前自己将要为他诊治的人。那人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透明,宛如白玉。
“这位便是郡主口中的神医了?”濮昕笑问道,但是脸上却没有更多的喜色。
崔青点了点头,静默着没有说话。他只是觉得眼前的人就像一幅画一般,明明那样虚弱,那样安静的躺在床上,却又是那样的灵动。一眉一目都让人觉得安详,只看着他便觉得有股清流在心中流动。
“那就劳烦先生了。”
濮昕柔柔笑了一下,将自己的手从被中伸出。
崔青熟练的在床前坐下右手搭在濮昕的脉上,不一会儿原本略显凝重的表情愈加凝重了起来。
怀瑾眸色深深地看着崔青,注意着崔青的每一个表情动作。
可是濮昕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笑着,对崔青的表情变化并不更多的在意。
崔青探完脉没有说话,又让濮昕伸出另一只手继续探查。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有几人的呼吸,轻轻浅浅,平静之极。
就这样过了许久,崔青终于将手从濮昕的腕上拿下,叹了声气,眸色微沉。
“不知往常的侯爷请的大夫都是怎么说的?”
濮昕一张嘴便止不住的咳嗽,连喝了几杯茶水下肚也是没有好转,便示意落言替自己回答。
“之前的大夫都说我们家公子是年小时受了寒,再加上原本体虚,伤到了根骨,体质如此无药可救。”
落言一本正经地答道。
“那你们信吗?”崔青又问。
“你说什么?”落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崔青。
他服饰自家公子多年,每个来医治的大夫差不多都是一套说辞,可只有崔青开口却闻自己信吗?
他当然是不信的,所说从老侯爷开始,西伯侯府便在老夫人的严令下禁制从武了,可是毕竟还是武将世家,骨子里的血脉是无法一朝一夕间改变的。
而留着这样血脉的公子,又怎么会体虚至此呢?也许这个崔青与别的大夫不同,真的有几样真本事也说不定!
落言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崔青,“那先生可曾看出了什么?”
“我......”
“落言!”濮昕忍住了咳声,声音也一下子变得低缓起来,“你先出去,看看下午的药熬好了没有。”
“公子!”落言知道自家公子这是要刻意将自己支走,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出去吧。”
“是。”落言终究还是不敢违背自家公子的命令,转身出去。
崔青见落言已经离开,正想开口,却被濮昕抬手止住。
濮昕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注视着对面的怀瑾,舒展双眉浅笑道,“接下来的话,郡主还要听吗?”
怀瑾定定的望向他,看着他那已经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颊,须臾,点了点头。
濮昕这才点头示意崔青可以说了。
崔青长长地吸了口气,缓缓道,“侯爷不是体虚,也不是受了寒,伤到了根骨,而是中了毒......”
怀瑾心头顿时为之一惊,有些惊诧的看向濮昕,可对方却依旧眼角含笑,只是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崔青。
“侯爷已经猜到了,是吗?”崔青见他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问道。
濮昕点了点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知晓,只是先生这样直言不讳,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惹祸上身?”崔青一下子懵了,自己只是给人看了一场病,怎么就惹祸上身了?这事有这么大吗?
他眨了眨眼,有些不解的看向怀瑾。
怀瑾却是明白了濮昕的意思,她曾听染梅说过濮昕的经历,也从宇文斐那边听到过濮昕的身世。
宇文斐曾对她说过,淮岭一战西伯侯府男丁尽出最后却全部战死沙场,只留下当时尚不足两岁的濮昕的父亲,后来也在濮昕的满月酒上暴毙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