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三马就这样紧随宇文硕与萧无墙之后。一路疾驰,穿过重重的街道,直往天香居的方向而去。
而在天香居中,店小二引着几位客人,殷勤地朝二楼的一个包厢内走去。
“几位客官,里面请。”
小二躬了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几位客人往里面走。
“等下!”
其中一位灰袍的中年男子突然停下脚步,在过厅的墙上来来回回看了数遍,指着一片空白的墙问道:“原先挂在这里的文章呢?”
店小二看着那片墙愣了片刻,忽然明白了,原先这里挂着的应该就是此人的文章,但是现在这里却是空无一物,怕是昨天正是被东篱先生骂了一顿,被掌柜的收起来了。
他想了想,瞄了那人一眼,斟酌着开口道:“有些文章,在这墙上挂的时间太久了,落了灰,掌柜的昨日便让人将那些都收了起来。”
“落了灰?”与那灰袍男子同伙的一人摇了摇头,指着另一篇文章说道:“我与长卓兄乃是同一天在这店里留下文章,怎么我的还好好挂在那,长卓兄的却说是落了灰收起来了?”
林长卓往那边一看,果然瞧见贺易的文章还在那边好好的挂着,脸瞬间冷了下来。
“你说是因为我文章上落了灰,那收拾好了也该挂出来了吧?现在就去给我拿,重新挂上!”
天香居因为东篱先生的缘故,一向在文人圈中久负盛名,文人们各个都以能在天香居留下一作而骄傲。而此时自己的文章被撤下,林长卓心中自然不爽。
店小二为难地看了林长卓一眼,不断地冲他使着眼色,满含深意的说着。
“纸张不易保存,那文章在上面挂了那么久,早已发黄了,现在说要整理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弄好的。客人今天来了也是巧了,不如客人再写上一篇重新挂上?”
林长卓毕竟也是个聪明人,听店小二这样推脱,隐隐中也明白了一些。
店小二瞅了他一眼,继续道:“这文章本就是客人几年前写的,定不能与客人如今的文采相比,客人现在留下一作,也定必之前的不知要好上多少。”
话已经说到这种份上,林长卓就算是榆木脑袋,现在也能明白了。
定是有人评价自己的文章,掌柜的也觉得自己文章不好,这才将那文章撤下,而现在店小二没有明说,而是不断的给自己暗示,也算是为自己保全了面子。
林长卓点了点头,“正好,最近我偶得一篇佳作,你去取纸笔来,我现在就写。”
“好嘞!客官您里面稍等。”
店小二见他明白自己的示意,心里不禁松了口气,转身就要退出去,去取纸笔。
“慢着!”与林长卓一起的贺易,抬了抬手叫住店小二,有些不赞同地对林长卓说道:
“那文章本是长卓兄用来干谒的文章,怎能现在就写出来?还挂在这天香居内?”
林长卓一惊,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写这篇文章的用意。
贺易将小二叫到跟前,脸上也阴沉下来。
“让你去取个文章,你却在这里推三阻四的,怕不是你们天香居不小心将长卓兄的文章毁坏了,不敢拿出来吧!”
店小二顿时一惊,急忙解释道:“哎哟,客人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天香居既然让客人们在此留下文章,那是一定会好好保存管理的,定不会让客人的文章有分毫的损坏。”
贺易冷哼了一声,指着那片空白道:“不会损坏吗?那长卓兄的文章如何不见了?!”
“这......这......”店小二瞄了瞄林长卓,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林长卓自然明白店小二吞吐的原因,可他又厚不下脸皮跟自己的贺易说明真相。
毕竟贺易的文章还在上面挂着,自己的却被店家撤下了,若是说出真相,那岂不是承认自己的文章不如他吗?况且他还比贺易年长,更加开不了这个口。
“这什么这!还不快去将你们的掌柜的叫来!”
贺易厉喝了一声。
店小二皱了皱眉,一脸的为难,他瞧瞧瞄了林长卓一眼,低声叹了一句,“好,那两位客官先里面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叫掌柜的来。”
贺易见店小二态度还算诚恳,不忿地哼了一声,进到厢房中坐下。
林长卓也低了头,在贺易对面坐下,低垂下的两只眼睛,一直紧紧地盯住门口。
“长卓兄不必烦闷,今日有我在这儿,定要为长卓兄讨个公道!”贺易愤愤不平地说道。
林长卓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现在根本听不进贺易的话,只觉得自己的脸上如同火烧一般,一想到过会儿掌柜的进来后自己的处境,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贺易见林长卓也一直不言语,便也停了话,二人沉默着坐了片刻后,店小二便将掌柜的叫了进来。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林长卓紧张的咽了咽唾沫,只觉得口干舌燥。
但两人还未点菜,桌上只有一壶清茶,林长卓看了一眼那壶茶,为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一杯茶水下肚,林长卓才觉得自己喉中稍好一点。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长卓看了眼自己的贺易,黯了黯眼眸半支起身子,打算在掌柜的进来的时候,自己先一步走到门口拉住掌柜的。
“掌柜的,就是这间了。”
门外响起了店小二的声音,脚步声也在门口停了下来。
林长卓扶住桌面,随时准备着上前。
“吱呀”
厢房的门被人打开,掌柜的推门进来,满面笑意地看着房中的二位,“听说两位对过厅那边的文章,有意见?”
“是,长卓兄的文章不见了,你们天香居是不是该给个解释?!”
贺易在掌柜的进来的第一时间,便开口逼问道。
“原来是因为这个。”掌柜的点了点头,脸色有些为难地看向林长卓,“关于这位客官的文章......”
不能说!不能说啊!
林长卓只在心里叫嚷着,他撑起身子,只想一下子站起,赶紧上前堵住掌柜的话。
可是就在他站起身,想要抽出脚走过去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脚,一步也动不了,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握住了,缠在原地一般。
林长卓低头往下看去,在桌面之下,正有一双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脚踝之上!
一股凉意瞬间爬满了他全身。
“这位客官的文章,其实不是......”
掌柜的话马上就要出口了!
林长卓看着自己脚踝上的那双手,冷汗直冒。
“其实不是我们弄坏了,而是昨天东篱先生来......”
“啊!”
林长卓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将掌柜的话也堵在了喉中。
屋内的三人听到林长卓的叫声,哪里还管什么文章的事儿,纷纷向他这边看来。
林长卓求救地看向掌柜的和店小二,指了指自己的脚。
两人低头一看,赫然看到握在林长卓脚踝上的那只手!
“掌......掌柜的......”店小二咽了咽唾沫,一下子躲在掌柜的身后,“掌柜的......我没看错吧。”
掌柜的也一时被惊吓在原地,双手伏在胸口,想要极力平复下自己那颗不断跳动的心脏。
听到店小二的询问,他深深地低了口气,慢慢地偏过一点头,向那边看去。
只看了一眼,又迅速将头转了回来,不确定道:“好像,是真的......”
店小二年龄还小,哪里见过这些,听到掌柜的说是真的,瞬间腿就软了下去,“掌柜的......我......我去叫人吧。”
“不行!”掌柜的急忙拦住,“要是让人知道我们天香居里闹鬼,那还得了?!”
“鬼?”贺易看着三人,皱了皱眉。
他坐在林长卓的对面,自然是看不到这边的情形,看到三人瞬间变得紧张兮兮的还有些莫名其妙。
“这大白天的,哪里来的鬼?”
贺易不解地问向三人。
林长卓只觉得自己的脚踝都要麻了,一股寒意直从脚底升上。
他听到贺易的话,闭着眼睛指了指桌底,“在......在下面。”
“桌底?”贺易问了声。
他没看到林长卓脚踝上的那只手,心里的恐惧自然也要比三人小上许多。
听到林长卓说鬼就在桌底,便大胆的弯身向下,一把将桌布掀开,向下面看去!
“客人!千万别!”
掌柜的见他要弯身查看,急忙叫住,这要是店里闹鬼了,只有现在的屋内的四人知道,
想要瞒,还能瞒住。
可这要是直接吓死一个,那还怎么瞒?!
但是他尽管在贺易弯下身的第一刻就急忙出声阻止了,但终究还是晚了。
贺易将桌布掀开,整个脑袋都低在下面,仔细地向里面查看。
林长卓三人见他如此草率地就要向下查看,纷纷闭上了眼睛,不敢直视。
“这下面怎么有个小孩?”
想象中的惊叫并没有出现,贺易指着桌下一脸疑惑的问道。
“小孩?”
掌柜的睁开眼,大着胆子走到贺易身边,小心的往下看去。
只见桌子底下,正有一个身着华丽的小孩,缩成一团,昏沉沉地在那里睡着。
一直小手正握在林长卓的脚踝上。
看清了是人,而不是什么鬼。掌柜的这才松了口气,又仔细的看了那小孩一眼。
这一看才看清楚,里面哪里是什么小孩,分明是一个少年嘛!
只是那少年的脸上,稚气未脱,还带了些婴儿肥,身子又在一起缩着,这才让人误以为是个小孩。
可是那少年,怎么看着有点脸熟呢?
掌柜的想了想,招了招手,叫过店小二,“这人怎么在这里?”
店小二知道了里面不是什么鬼,也便放心朝里面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人是昨天跟东篱先生一起来的,奇怪,东篱先生走了,他怎么还在?”
“东篱先生?”掌柜的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