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杜丛和司樯离开,街道这边的王公子眼睛越眯越小。
“古落城什么时候又来了个术师,我怎么不知道?”
王公子叫来一个护卫,吩咐道:“你跟着他们两个,一有动静马上向我报告。”
“是!”
护卫领命而去,悄悄跟在杜丛和司樯身后。
杜丛和司樯似乎并没有发现护卫的存在,而是像寻常的过路客人一样,在东市转了几圈,买了些东西,见天色渐晚,便找了间客栈住下了。
护卫躲在客栈对面,见月上树梢,房间熄灯,料想无事,闪身便走。
“那人走了吗?”熄了灯的客栈房间内,杜丛问道。
司樯轻轻把拉开一条缝的窗户合上,美眸在月光下闪烁:“走了,至少在明天上午之前应该是不会回来了。我们等一会儿吧,大概十分钟后,他如果没有出现,我们就把灯点上。”
杜丛点头同意,皱眉道:“看来这个王公子也不是什么傻瓜,还知道派人跟踪我们。”
“吃饭的时候我们已经问过小二,按他的说法的话,古落城的术师基本都是为四大世家服务的,姓名数量外人都不知道,而这个四大世家又掌握着西北道……”司樯低头沉吟,“看来这个四大世家,志向不小啊。”
“他们不会要谋反吧?”杜丛有些担心。
域水帝国自建立后,到今天已有一千余年,期间也曾发生过数次大叛乱,最近的一次发生在约两百年前,据说当时叛乱持续了二十多年,战火遍及帝国各地,除去阳城和古落城以外,基本上所有的城池都被洗劫过不下三次,百姓流离失所,几乎无容身之地。正是因为那次叛乱,导致域水帝国衰落到了极点,天机坊被大火来来回回烧了有七次之多,里面珍藏的机关器件和研究成果全部丢失,据后世的学者推测,如果没有这次叛乱,域水帝国进入工业时代,至少要提前五十年。
那场叛乱过后,域水帝国又和平了两百年,其间虽然也有小的冲突,但总体上仍然是稳定的。因为经历了那次大叛乱,域水帝国的人们对战乱格外害怕,同时也分外珍惜和平。
可是如今,杜丛在这个古落城中,似乎嗅到了一丝反叛的味道。
古落城是帝国的大城,虽然由于排斥工业文明外加西北道多荒漠,如今只是名义上的大城,但好歹也是西北道主城,对幽阳道和山凉道也有一定影响,如果真的要谋反,恐怕少不了一番战乱。
见杜丛眉头紧锁,似乎很是担心,司樯问道:“杜丛,你是害怕如果古落城谋反,会带来战乱吗?”
“确实,域水帝国上一次叛乱带来的后果太严重了,我怕……”
“如果古落城真的要谋反的话,他们至少需要军队,而军队需要铠甲、武器和马匹,可是我们在古落城转了小半天,也没有见到丝毫的蛛丝马迹啊。”司樯说道。
司樯分析的确实有道理,杜丛心想。但是也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就是古落城把这些物资藏了起来,毕竟自己今天和司樯逛的地方,只是古落城的一角。
如果古落城真的要谋反,两百年前的叛乱场景真的再现,那可就是一场大灾难了。
这时,杜丛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喃喃自语道:“有古怪!”
“怎么了?”司樯问道。
杜丛摇摇头:“刚刚发现了一点古怪之处。”
随后,杜丛把自己发现的古怪之处详细地对司樯说了一遍。
最初,域水帝国立国分道时,每条道的主城都设有术师阁,比如阳城是幽阳道的主城,便设有术师阁。而大叛乱时,除去阳城和古落城外,所有的城池都被攻陷过,来来回回的拉锯战中,这些城池的术师阁无一幸免。而当叛乱结束后,神都理所当然地重建了术师阁,却认为其他主城没必要再建术师阁,一来建立术师阁耗费人力物力,二来大叛乱中不少主城的术师阁都曾依附叛军助纣为虐,如果再建术师阁对于帝国的长治久安有害。虽然有的城池依然想要重建术师阁,但神都却停止派发术师玄牌,也不提供气息法,只能不了了之。而对于没有被攻陷的阳城,由于其术师阁依然存在并且规模庞大,在平叛过程中功不可没,神都依旧允许阳城的术师阁存在。
关于术师阁的历史,庄伏洛一直是这样跟自己说的,其他术师也是这个说法。
但是从始至终,这个故事便没有古落城的位置。对于这个问题,庄伏洛也只是简单地解释说古落城太过保守,术师阁又经营不善,因此逐渐消亡,无法再教出新的术师,只能依靠神都派术师驻守。
“不应该,实在不应该,”杜丛连连摇头,“除非说古落城的气息法丢失了,否则不可能教不出新的术师来。”
“这个问题你应该之前就考虑过吧,为什么说刚刚发现呢?”司樯问道。这么明显的问题,不应该是刚刚发现吧。
“不,在广为流传的说法中,古落城术师阁的衰败是大叛乱之前的事情,也就是说大叛乱之前,古落城就没有术师阁了。”
“哦,”司樯点点头,若有所思,“可是没有术师的古落城为什么没有落到叛军之手呢?”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杜丛两眼放光,感觉自己已经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我怀疑,要么流传的说法有误,古落城的术师阁是大叛乱之后消失的,要么就是古落城在那之前就已经把术师藏匿起来了。如果是第二种说法的话,那这件事就很可怕了,这说明古落城至少从两百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推断到这一层,杜丛也有些心惊。
一个排斥工业文明的大城,两百年来一直藏匿着城内术师的姓名与数量,那该有多可怕?
“这么说的话,古落城的术师阁也许并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了暗处,那他们应该也能教出新的术师了,”司樯顺着杜丛的思路往下推断,“可是这些新的术师,神都并不知道,也就不会发术师玄牌。这些术师,除了他们自己和教他们出来的术师,应该也没别人知道喽。”
杜丛心有所感,问道:“司樯,你是想说术师方陆就是其中一员?可是不对啊,吴照前辈就知道他,那他应该是神都派往古落城的术师。”
他连连摆手,否定了司樯的猜测。
“吴照前辈是哪里人?”司樯突然问道。
“吴照前辈是古落城人。”
杜丛脱口而出,随后恍然大悟。
“司樯,你是想说,吴照前辈其实知道古落城的内幕?”他惊问道。
司樯耸肩:“我也只是推测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得等找到方陆后才能知道,也许他确实是神都派来的术师。但是既然让我们去找他,说明方陆有一定的能力,绝对不是那种被架空的什么都做不了的术师。不过古落城的司长只是个空架子,四大世家一直都是古落城的主人,所有的术师应该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我们要找方陆,也只能从四大世家那里入手。”
“你说,我明天直接报出吴照前辈的名字怎么样?”杜丛眼前一亮,说道,“既然吴照前辈让我来找术师方陆,那说明这个方陆应该也是少阳派,至少是亲近少阳派的,直接报出吴照前辈的名字说不定就能见到他了。”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四大世家的态度,万一他们和方陆合不来,那就适得其反了啊。”司樯摇摇头,不同意杜丛的建议。
“那就难办了啊。”
两人坐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一筹莫展。
长时间的沉默后,杜丛站起身:“我把灯点上吧,那个盯梢的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司樯正在沉思,只是简单地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杜丛站起身,正要点燃烛台,却猛然向后撤了一步,来到司樯身边,掏出乌木短矛背在身后!
司樯当然知道这是有人来犯的标志,马上转过头。
窗户保持着被关上的状态,月光洒在窗户上,印出一片洁白。
“有人来了?”司樯小声地问杜丛。
杜丛点点头:“应该就在客栈外面,而且是在这扇窗户下面。”
“那我们刚刚的讨论他岂不是全听到了?”司樯吃惊道。
杜丛面色严峻,缓缓点头。都怪自己之前讨论太过认真,没有注意如此近的地方居然有人盯梢,这下情况可就难办了。
正在他感到两难之际,司樯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道:“这个盯梢之人不能放走。但是如果我们的表现稍有反常,他可能就会察觉,然后离开。现在快去把灯点上。”
杜丛深以为然,想不到司樯心思如此缜密。他上前一步,点燃烛台。光亮充满了房间。之后,杜丛悄悄来到窗边。
司樯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自言自语,无外乎就是这件事太难办、目前还没想出什么办法之类。
杜丛则靠在墙边,他不敢直接来到窗前,以免身影被对方发现。
下面的盯梢者似乎有点不专业,弄出了不少声音,时不时便会有踩踏草地树枝的声音传到杜丛耳边。作为术师的他,精神力加持下的感官比一般人要敏锐不少,这些声音可能司樯难以辨别,但是他却听得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之前分析古落城的情况太过认真,这个盯梢者怎么可能到现在才被发现。
不一会儿,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传来,随后则是水柱落地的声音。
杜丛无语,合着这个让自己和司樯如此紧张的盯梢者,原来只是个晚上出门解手的人!
不过还是不能放松。杜丛心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拉开了窗户。
外面解手的人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出了口气道:“客官,您可吓死我了!”
原来是店里的店小二。杜丛摇摇头,问道:“你大晚上的出来干什么?”
“解手啊,”店小二说道,“客官,您明天可千万不要和我们老板说啊,他那个人抠死了,不愿意修茅厕,又不让我们在外面随处解手,说是脏了他的店,要是被他知道我晚上在外面解手,非教训我不可。”
“行,我不说。”
杜丛哭笑不得地关上窗户,对司樯说道:“危机解除。”
“我看不一定哦。”司樯霍地站起身,再次拉开窗户。
店小二正趴在墙角,被司樯这么一吓,迅速向后掠去,然后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店小二,别装了,”司樯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在月光下分外迷人,“古落城排斥外界这么多年,想必在应对神都来使方面是经验丰富,一个客栈里面藏着眼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杜丛此时也来到窗边,见店小二先是一副无辜的表情,被司樯戳穿后马上变得面色狰狞起来。
“高手啊,我还以为你只是个花瓶呢。”店小二恨恨说道,“只是在古落城,死去的高手可是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