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笑刚在单人病房里醒来,右手上挂着点滴,右肩上被白色绷带重新包扎过了,左手腕上缠着绷带,没打石膏。
房间里中央空调送着暖气,被子里自己上半身除了绷带外没穿衣服了。病床对面的电视亮着,在放着河北台的节目。
杜敏坐在病床边,歪着头看电视,并不知道方笑刚已经醒了。因为太热,她在这里脱了外套,里面的V领羊毛衫开口挺大,能看到点东西,加上她化了妆,也称得上秀色可餐。
麻醉的药劲还没有完全过去,他只有脑袋恢复了知觉,有些口齿模糊地问道:“那个,过去多久了?”
杜小姐这才惊觉病人醒了,连忙应了声:“噢,现在下午六点,马上天黑……哦,已经天黑了。”她看了看窗外。
他无力地微微点头:“辛苦你了。”
“嗨,应该的。你要不要吃点什么,这里啥都有。”杜小姐笑着站起来,去翻床头柜上买好的水果点心。头这么一弯,领口垂得更多了,里面的内容可以称得上饱满二字。
“Eva呢?”他问。
“我爸陪小仙姑出去了,应该是去买东西,我来电话问问。”杜小姐打了个电话给她爸,简单几句,得知马上就回来了,已经进医院了。
果然没多久,一老一少就回到了病房。
Eva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时尚得体,除了脸色还是不好之外,可爱漂亮一览无余,一看就是美人坯子。
老杜也是笑逐颜开,不知是不是又得到了什么好处。
“时间不够了吧?”方笑刚问Eva。
“还有四十一小时,你休息一晚,明天咱们出发。”
“去哪儿?”
“去修仙呀。”Eva似笑非笑。
杜敏和老杜听见之后互相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想到了那个失踪的老公和女婿。
病房的门又被敲响了,苗主任换回了白大褂过来巡视。
“感觉怎么样?”苗主任慈祥地问方笑刚。
“嗯,现在还没有知觉。”方笑刚照实说。
“刚做完是这样的,多喝点水,把麻醉剂代谢出来就知道效果了。”主任微笑地打量了一圈房间说:“这间病房是我帮你们特殊申请的,一般人住不进来,还满意吗?”
“嗯,条件不错。”Eva回答了句,但表情看不出来有多满意。
“那你们好好休息,我已经和护士站打过招呼了,这里有任何问题二十四小时可以打我电话。”苗主任说完这句客客气气走了。
“钱到位了是不一样啊。”杜存良感叹了一声,以前他陪老伴到市里的医院来看病时,哪有这个态度。
“只要这次你们能帮上足够的忙,给你们的钱至少是他的十倍以上。”Eva对他说。
老杜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脸上止不住地笑着说:“是,我们一定努力。我们家世代为女娲……为仙家做事,请两位上仙放心。”
Eva摇头微笑说:“你弄错了。仙的级别可比我们低。天帝大人的真身连女娲都比不了。”
这边老杜唯唯诺诺不敢说话,杜敏小姐则忍不住多看了方笑刚几眼。
“去护士那儿拿个夜壶过来,一会天帝大人需要你侍奉一下。”Eva对她说。
“啊?这……,爸,你去拿一下吧。”她对老杜说。
Eva脸一沉说:“这种事怎么能让男人做,杜存良,你女儿是不是不愿意?”
老杜严厉地瞪了女儿一眼,杜敏赶紧低头出门去了。
他对Eva和方笑刚抱拳鞠躬作揖,低声说:“现在世界上好多年没人看见神仙了,自然不信的人越来越多,小女观念还没转变过来,两位大神不要怪罪。”
方笑刚看了Eva一眼,有些尴尬。
Eva对他眨了眨眼,偷偷怪笑了一下,然后一本身经地说:“神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的,你们家世代有福,别在你们这儿给断了,好好珍惜吧。”
老杜直起身子,认真地说:“是,以后我会好好和闺女说祖宗传下来的事,天帝大人有需要小女的地方尽管吩咐,那是她的福份。”
“她能有多少福份?顶多让她接把神尿而已,你也不用多想。”Eva毫不客气地说。
“是是是,不敢多想,不敢多想。”老杜又把头低下去了。
——————是不是上帝在我眼前遮住了帘忘了掀开——————
卞凯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睁开眼睛,还是一片黑暗。
但那不是真正的黑色,就像歌词里唱的“眼前的黑不是黑”,那是一种虚无的感觉。就像一个正常人睁开一只眼睛,闭上一只眼睛时,闭上的那只眼睛带给你的视觉感受,就是虚无。
这对一直视力正常的人来说非常不习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眼睛现在是睁着还是闭上了。
玄后和王母告诉他不要紧张,放松心情,不久就会恢复,也许睡一觉就好。
现在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感觉上又回到了昨天下午持枪杀人之后和Cindy一起呆过的那个豪华的卧室。他猜想现在自己是坐在那张床上,这里的气味和声音让他产生这样的直觉判断。
门被人轻轻打开了,有人进来,卞凯知道,但还是坐那儿一动不动。
有人轻柔地搭上了自己的手背,卞凯心里一动,但是不愿意去问是谁,感觉这样的问题问出口很丢人。
来人似乎明白他的心意,主动开口说:“玄后允许我来看看你。”果然是Cindy的声音。
卞凯心里一暖,脸上露出微笑,抓住她的手拉向自己胸口。Cindy也乖乖地爬上床,抱着他,依偎在他怀里。
“Cindy,不知为什么,我最终被选中,心里没觉得有什么开心的感觉。”他说。
“嗯,我也是。”Cindy叹了口气,手指轻轻在他胸前刮蹭。
“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她们两位时,她们说的话?”
“澳门酒店那次?”
“嗯,她们说只知道规则,去找一个人,但不知道人是谁。”
“我记得。你的意思是?”
“她们会不会找错了?”
“别这么想……想也没用。玄妈说过,历史上真正重要的人并不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也不是真的他们有多么重要,一切都是无数条件的推动。一切结果都是可以计算得到的,只要能掌握所有的变量。”
“这听起来像是决定论,拉普拉斯信条的概念。”卞凯微笑着。
“嗯,玄妈是可以计算量子运动轨迹的,人类物理的测不准原理对她无效,所以你要相信神的力量。”Cindy似乎在安慰他。
“所以你是来给我打气的?”
“我可没那么肤浅。”Cindy离开卞凯下了床。
他听到有包被打开的声音,这个声音好像很熟悉。
“你把小提琴带来了?”卞凯脑海里出现了那个琴包的画面。
“听听音乐放松一下吧,想听什么?”
卞凯微笑着想了想,说:“那就婚礼进行曲吧。”
Cindy也被逗笑了,把小提琴架起来,举起琴弓,突然迟疑了一下又问道:“是门德尔松的还是瓦格纳的?”
“瓦格纳的吧。”卞凯在床上睁着空洞的眼睛调整了一下坐姿。
Cindy的笑容消失了,轻轻拉动琴弦,瓦格纳版悠扬的婚礼进行曲在房间里飘荡开来。她心里有隐隐的不安,以现在的情况来说,门德尔松激昴而有斗志的婚礼进行曲更加充满希望,而瓦格纳的这一版则似乎有偏安一隅的逃避感在内。
难道卞凯对自己的身份在内心深处并无自信?
此时走廊对面的另一间同样豪华的卧室里,玄后伫立在床边沉思,床上躺着的正是昏睡许久的雪莉。
房门被打开,玄后身边微风一动,婉妗已经站在了她身边。
“她现在只是一个凡人了,以你的性子,不会对她还有这么多关注才对。”婉妗看着玄后说。
“没有,我只是在重新计算,为什么方笑刚会对我有那个反应。”玄后平静地说。
“你也要算一算,你为什么会对她起杀念。”婉妗摇头不止,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只有人类女性在争宠时才会对同类痛下杀手?显然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受人类行为模式的影响已经很深了。”
玄后没有回答,又默默想了一会,摇头道:“可笑,难道我们会连灵魂都变成自己培养出来的低级生物?他们为了自己虚构出来的金融体系,可以连命都不要。”
婉妗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方笑刚真的死了吗?”玄后突然问道,终于抬头看向了王母。
“死了。那个洞底除了雪莉就是那个被烧成碳灰的男人。”婉妗不假思索地回道。
玄后点点头,说:“反正我们要切断和方笑刚的联系。”
“不行,”王母立即提出反对意见,提醒道:“你别忘了我们对他有承诺,要照顾他的家人。”
“好。”玄后点头同意。
杨丹今天难得化了点妆,因为下班后又要和那个小帅哥见面。
昨天看了房子,地上五层,地下三层,实在是太大了,难以估计重新装修要花多少钱。
好像不用她花钱,一切都由老公的公司负责,并且今天晚上就要和设计师谈装修了,这效率。
从厂车上下来,小帅哥依然已经等在这里了。他今天换了身红色西装,外面披了件大风衣,手拿一朵香水百合,引人注目到了极点。
“你也太隆重了吧?”杨丹笑着接过百合。
帅哥露齿一笑,请她上了昨天那辆车。
汽车开向近郊一家餐厅,路上帅哥介绍说:“公司本来想邀请凯莉赫本来做夫人新家的室内设计,后来再三考虑后另请了一位华人设计师来,我们现在去和她先聊一聊,顺便用个晚餐。”
“哦,好的。”杨丹没有意见。
因为是与下班的车流方向相反,所以不算太堵。开了近半小时后,车子进了一个停车场。
餐厅门前有一个花园,大片的青草地还有一个篮球场,冬天的篮球场没人来打球,但边上的草地依然绿叶茵茵。
餐厅门口除了两个服务员,还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在那儿等着。老的那位白发苍苍,戴着眼镜、耳环、梳着整齐的云鬓,服装的花纹颜色让人看了特别舒服。年轻一些的女人可能也要比杨丹大些,过了四十了,一身厚呢料的职业西装,护着那位老太太。
帅哥带着杨丹过来,老太太向她微笑伸手。
帅哥介绍道:“杨夫人,这位是贝爱中女士,室内设计师,这位是贝女士的助手,林小姐。”
“谢谢,谢谢。”杨丹拘谨地与她们一一握手:“这么冷的天,你们太隆重了。”
贝老太太微笑解释说:“职业习惯,杨小姐是甲方代表嘛。”她的中文音调有些怪异,显然并不是她的母语,但她的举止处处透着古典中式的优雅。
一行四人在一个小包厢里入座,帅哥司机取出了建筑平面图递过来,贝老太太让助手直接收起来,并不打开看。
肋手林小姐解释道:“贝老师是通过了解雇主和她的偏好决定设计基调的,所以具体的建筑空间我们回去再分析。”
贝太太把桌上的菜单转到杨丹面前,微笑说:“杨小姐先点菜吧,我和Kate林等了蛮久,也希望可以早点开吃。”
杨丹点头拿起菜单,从前到后认真翻阅,帅哥叫来了服务员。
贝爱中仔细观察她的每一个动作和细节,感受她的性格,对菜单上图案颜色的喜好等各种细节。
只是杨丹点菜速度很慢,不断地问服务员很多问题,十分钟过去了才点了两个菜。侥是同桌这几位修养耐心极好,也忍不住偷偷摇头皱眉。
助手Kate林忍不住暗示道:“杨小姐,我们没什么忌口的,请随便点。”
“没关系。”贝老太太拦下助手说:“让杨小姐仔细考虑,这对我们的工作有帮助。让我明白这是一个对品质要求很高,细节把控很严的雇主。”
杨丹边继续看菜单边说:“不是,我只是想把菜点得尽可能合理,同时满足大家的口味。”
“好吧,那我们就再饿一会。”帅哥无奈地摊了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