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开车停在一条小路上,两边都是淡黄色的三四层的小楼,小楼都安着绿色的窗板。窗板是安装在窗棂外的木门,起防盗的作用。
安德鲁拨通了Eva提供的电话,对方听起来是一位并不年轻的女士。
“你好,我是一位艺术品和古董商人,我叫安德鲁。”他用英文读着Eva写好在纸上的对白。
“Was kann ich für Sie tun?(什么事?)”对方用的德文。
Eva对安德鲁勾了勾手指,安德鲁把电话交给她。
“是这样的,Peggy女士,我是安德鲁先生的德语翻译,他是意大利人不太会德语,我们想要购买您手中的一只杯子。”她用德文说。
“杯子?”
“是这样的,之前曾经有旅行者在您家住宿。我们看到照片中有一只您家的杯子是我们的一套杯子中缺失的,所以我们专程前来购买。我们联系了那位小姐,她给了我们您的地址,我们已经在门外了。”
“啊,因为我工作的关系,家里确实给游客临时居住过。你们已经在门外了?”
“就在您窗外下面,一辆蓝色汽车里。Peggy女士。”
“好的,我看到了。稍等,我下来。”对方说。
挂了电话,Eva对安德鲁说:“你一会只要礼貌微笑,假装绅士就可以了。”
“好,我感觉现在已经是个绅士了,不需要假装。”他又对着镜子摩擦了一下自己被修剪得很整齐的胡子下巴,感受着整齐的手感。
他们下车等候,黄色木门被一位四十多岁的胖大姐打开了。
Eva给她看了手机里的一套瓷器照片。
“哦,这只杯子?居然有一套?”她意外地说。
“是的,如您所见。”
“你这么小就当翻译了?虽然你的德语很好。”大姐意外翻译是个小姑娘。
“事实上,他是我的美术老师,这套杯子是他奶奶的遗物,所以我们特意赶来。”
“好吧,但是很遗憾,这只杯子我拿到我工作的地方去用了,而且这几天放假,杯子没有带回来。”
“Peggy小姐,我们愿意出两千欧购买这只杯子。可以今天取到吗?”Eva不慌不忙地说。
“今天拿不到哦。”她笑着摆摆手说。
安德鲁虽然听不太懂,不过好像大致能明白遇到了一些问题,他突然抓起这位大姐的手,看似诚恳地语气用英语说:“女士您愿意帮忙的话,我们非常感激。”
临时打理出来的形象居然好像发挥了作用,Peggy为难地抓抓头发,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史蒂芬先生,我有一只杯子落在单位,着急想要拿到,可以来取一下吗?”
“Peggy小姐,很重要吗?”
“是的,不然我也不会打电话给你。”
“……好吧,那就来拿。”
“谢谢,我们什么时候再来上班?”
“还没收到通知,不过薪水会照常支付的。请放心,到时候会通知你的,Peggy小姐。”
“好的。那我一会过来一趟。”
“好的,再见。”
“再见。”她挂掉电话,对他们说:“要不你们去喝杯咖啡,过两个小时再来,我……”
“我们可以送您一趟。”Eva说着转头用英文对安德鲁说:“您愿意送这位女士去她工作的地方取杯子吗,安德鲁先生?”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他大大咧咧地挥着手,然后伸手向Peggy作出邀请的夸张动作。
Peggy大姐被他逗笑,同意搭车过去。
车子一路开进的院子就在安德鲁他们下塌的酒店对面,他忍不住要多嘴告诉Peggy他就住在对面,被Eva及时打断,并使了个眼色。
Peggy让他们在车里等,就进去了。院子里有两个年青漂亮的姑娘在打扫落叶,她们说着安德鲁听不懂的中文,边干活边聊天。
安德鲁放下窗玻璃,饶有兴致地看她们。
一个姑娘立刻过来用德文流利地问他:“先生,你来这儿有什么事?”
安德鲁用英文微笑说:“Morning,Are you the staff here?(早上好,你是这儿的员工吗?)”
姑娘立刻改用英文说:“先生,这里是私人住宅,你有什么事?”
“我们带Peggy女士过来取一件私人物品,她在这里工作。”安德鲁解释道。
姑娘微笑点头,说:“好的,那么请您稍等会。”说完她转身要继续打扫。
Eva突然开门下车,用英文问道:“报歉,我可以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姑娘一愣,看着这个可爱的中国小姑娘,考虑了几秒钟走过来说:“小姐,我带你去吧。”
“好的,谢谢。”Eva跟着她一起走进了大宅。
一楼里侧一间装修豪华的卫生间里只有一个电动马桶,带路的姑娘请她进去用。
Eva进去之后,又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血从手上流出来。她把电动马桶插在墙上的电源插头取下来,血流在金属插头上,然后把血在自己衣服内侧擦干,插回电源上。
做完这些,她推门出去,对守在门外的姑娘说:“姐姐,这个马桶坏了,不能用。”
带路的姑娘意外地抬了抬眉毛,进去一看,马桶的液晶屏上出现了报错信息,按什么键都没有反应。
“什么情况。”她自言自语道。
“姐姐。”Eva很着急地样子,一脸地难受,好像快要憋不住。
“没事,卫生间有很多。”她安慰道。
“最近的在哪里。”Eva着急地说。
“二楼就有。”她话音未落。Eva蹬蹬蹬就往楼上跑。
“左手边第二个房间。”她在后面喊道。
Eva拐进走廊,离开后面姑娘的视线,把厕所门开了再用力关上,发出一声响,但自己并不进去。她立刻向走廊深处跑去,从另一个楼梯上到了三楼。
她在三楼迅速跑了七八个房间的距离,冲进了方笑刚的房间。轻轻合上房门一转身,看到了地上的RIMOWA行李箱,她立刻过去想要打开,结果箱子上锁了。
要不是方笑刚把那只江诗丹顿阁楼工匠的手表留在了箱子里,一般他也不会上锁。只是估摸着这表价值不低,才本能地上了个锁,倒也不是担心真有人来拿它。
Eva一皱眉,蹲在地上托着下巴想了一想,调了一组数字,没能打开。再调了一组数字,又没能打开。
没办法,她跑进房间里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含了一口水在嘴里再回来,然后含着水咬破自己的嘴唇。Eva用嘴贴住RIMOWA的锁口,把混着血的水从嘴里放一些到锁的缝隙中。左右两边各有一组三位数的密码,她两边都这样操作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把剩下的水咽了下去。
她用衣服内侧擦干箱子上带了一点几乎看不出来红色的血水,然后调整了两边的密码打开了箱子。箱子里是雪莉为方笑刚摆放整齐的衣物,角落里看到了那块带大自鸣三问的顶级机械表。
Eva拿起手表略一思考,把刚才咬破的手指的创口用力按在手表背面的一圈钢边上。她一手按着手表,压力让血流了出来,浸在钢边上,另一只手合上了旅行箱,又重新上了锁,打乱了上面的数字。最后她拿着手表走到窗台边,阳光正照在窗沿上。Eva把带着点血迹的手表背面朝上,放在阳光下,随后离开房间。
Eva走到三楼走廊边,这里也有一个洗手间,她进去上了个厕所,然后洗了个手,把血迹冲掉,再出来慢慢走下楼梯。
二楼那位带路的姑娘已经发现了厕所里没有小女孩,正在急急忙忙逐个房间寻找,突然发现小女孩正从三楼走下来。
“姐姐,不好意思,二楼的洗手间我不喜欢,我去三楼解决了。”她笑着说。
姑娘忍着火气说:“这洗手间有什么不好,小姑娘你怎么能未经同意在别人家里乱跑。”
“对不起,我看到这里这么漂亮,忍不住多走了一层。姐姐不要生气好吗?”
姑娘不说什么,陪着这个小姑娘下楼出门。
院子里Peggy已经拿到了那只杯子坐上了车,她正和安德鲁在不知聊些什么。
Eva回到车上,看到了那只和照片中相同的杯子被Peggy小心地拿在手上。
“我们送Peggy女士回家吧。”Eva从口袋里取出了两千欧元递给Peggy。
宝马车离开了院子。
三楼窗台上的那只手表在太阳的照射下晒干了血迹,奇怪的是连红色或黑色的痕迹也没有留下来,手表光亮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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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尔尼Bern虽然是瑞士的首都,却是不足十五万人口的小城,与所有文明的城市一样,依水而建,一条名叫阿勒的河打着弯流过。成立于1291年的瑞士永久同盟在1848年决定投票选举首都,当时只有卢塞恩(琉森)、伯尔尼和苏黎士三个州竞选。琉森因为在拿破仑统治时期被做过首都,留下了坏印象。苏黎士又因为城市太大,担心它成为首都之后忽视其它城市的利益,结果最小的伯尔尼当选,直至今天。这是一个机场都没有的小城市,不过瑞士人无所谓,反正日内瓦、巴塞尔、苏黎士都有大型机场,毕竟全国也就那么大。
这里的物价还是这么高,方笑刚在地图上没找到迪卡侬。虽然迪卡侬的商品在瑞士的售价是在国内的几倍,依然无法在如此高物价的地方立足。
问了刘颖,她推荐去COOP超市,这是一家瑞士本土的连锁超市,估计相当于华润万家在中国的地位。
欧元在这的购买力,大约也就等于人民币在义乌小商品市场。方笑刚转了一圈,买了一双亚瑟士运动鞋,109.99欧,买了一个双肩背包49欧,就去结帐了。
“你是打算,打不过跑?”刘颖问。
“打不过不跑还能干嘛?”他笑笑。
“哥哥,你认真点,事关重大。”刘颖哭笑不得。
“嗯,我有数。”
结帐出来,方笑刚问她哪里有渔具店。随后他们驱车又开了不少路,总算外事组的人能帮他找到,一般人可真不好找。
方笑刚买了一张渔网,塞进了背包里。
“预算没用完,要不请你喝咖啡?”他表示采购工作已经完成。
刘颖明白了他的想法:“想网住古娜可不容易,看你的本事吧,我们赶紧回去,说不定别人都已经到了。”
“不着急,口渴了。打包两杯星巴克吧要不。”
“好吧,你要喝什么,我帮你去买。”刘颖说。
“我要一杯热可可。”
十几分钟后,他们再次上车出发,车上多了一大杯热可可。
“你没买?”方笑刚问。
“我买了,喝掉了。”刘颖看着车前的路不经意地回答。
“这么快?”
“我点的Double espresso。(双倍意式特浓)”
“Without suger?(不加糖)”
“哈哈哈。是的。”刘颖笑起来,白了他一眼。
“嗯,会喝。”方笑刚一脚油门,出停车场的减速带把两个人都震地在座位上弹起半个屁股。
这边Eva和安德鲁又回到了酒店。
Eva回到房间就拿着手机摆弄个不停。
安德鲁忍不住说:“让我做点开车以外的事情倒也没什么,只是别忘了我们约好的酬金的支付时间。”
“嗯,还有一会才到中午,不过我已经给你转过去了。”Eva似乎早就料到他会问。
安德鲁大感意外,拿出手机发现就在刚才来了短信通知。
“原来你是在用手机干这个。”他笑起来。“那么接下来我们有什么安排?”
“我想洗个澡,午睡一会,你能不能自己出门转转,下午三点前再回来?”Eva歪着头看他。
“当然,您的要求就是我的指令,亲爱的小姐。”他对她弯腰行李,说道:“那我就自由上几小时,我会按时回来的。”
Eva点点头,拉开衣服上的系绳。
安德鲁明白他该离开了,走到门边说:“如果有需要,打电话给我。对了,你有我电话号码吗?”
“有。”她回。
安德鲁想再说什么,最终没说出口,摇头笑着说了一句:“Ragazzo intelligente.”开门而去。
Eva衣服脱一半,突然似有所感,又回到窗户边,拿着手机在手里,眼神却看向对面四楼西面的阳台。
空中一道模糊的影子飞速地从那个阳台闪进屋内,又像半透明的人,又像是眼花了。
看那个影子进去后,Eva离开窗边走向卫生间,嘴里轻轻咕哝一句:“曲率引擎又不是隐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