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阮和老头都脸色凝重地在仔细听船舱外的动静。方笑刚则什么都没听出来,和之前一样只有发动机的声音和海浪声。
船舱顶上的舷窗被打开了,老大回来了。他从上面爬下一段,再把舷窗关好,然后下到舱底。
老大看了一眼方笑刚和雪莉,对这里几个同伙说:“把这两个人手脚都绑好,嘴封起来。有一艘游艇马上会追上我们,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不是海警。我们先躲起来,看情况再说。”
香港。
卫道神学院地下室的电话突然想起来,是站长专线的总机。站长跑过去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冷漠不带感情的女声:
“香港通讯中心吗?”
“是的。”
“警报解除,通知已联系的各单位,停止行动。”
“好的,根据规则,我要确认你的身份。”站长说。
“战事组,古娜。”她说完就挂了。
站长愣了一下,转身对接线员们说:“姐妹们,警报解除,把我们通知的单位再联系一下,停止行动。”
“好的。”接线员们各自又忙碌起来。
方笑刚和雪莉手脚都被麻绳绑了起来,嘴上绕着后脑缠了三四层厚胶带,一起扔在一个角落里。老头和老阮守在他们身前看着他们,老五守在下来的舷梯旁,老大坐在船舱里一个倒扣的钢盆上。
在海浪声和船机的马达声之间,夹杂着一种更为尖锐细密的声音,由远及近。
突然又传来几声爆米花一样的声音,他们船的马达声突然停了下来,甲板上传来几声船上人的咒骂声。
老阮和那个老头大惊失色,对望了一眼。老阮对老大说了声:“有枪!”
马达声突然停止,当然大家都知道不妙。老大跑到梯子边想要爬上去,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回头对所有人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自己轻轻地回到舱底。
甲板上“咚”地一声响,船身微微轻晃,接着传来人跑动的声音。
老五紧张地说:“有枪我们投降吧?”
老大扬了扬眉毛,说:“别急,再看看情况,不像是海警。”
甲板上人的脚步声听不见了,众人正在猜测,突然舷窗被猛地拉开,紧接着跳下一个人来。
来人戴着黑色露口眼的头罩,抢银行的标配,头罩外面还戴着一个单眼的红外线夜视仪,全身穿着带迷彩花纹的特种兵作战服。各种装备戴了一身,握着枪一个前空翻落地,枪口已经对准了戴黑口罩的老大。
“都别动。”竟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落地后慢慢站了起来,枪口还是对着老大,另一只手去腰间拔另一把手枪。
高瘦的老头双手抓着鱼叉在她身后反方向猛地向她戳去。
“啪”地一声爆响,女特种兵拔枪开枪瞬间完成,一枪打中老头右肩。在封闭环境里,枪响震动得所有人耳膜嗡嗡地,没想到真枪开枪的声音如此巨大。单手开枪的后座力让这个女特种兵退了半步,中枪的老头右肩一歪跌倒在地,鱼叉也掉在地上。
她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把装了消音的手枪,始终对着老大。开了一枪打中老头之后,她另一把枪瞄着老阮。
“你和他们站到一起。”她对老阮说:“把地上的人也拖过去。”用手枪指了指方向。
老阮走去老头那边,老头在地上左手护着右肩中弹的地方疼地直哆嗦,一时不敢去拉他。
特种兵枪对着老阮喊:“快,我数到3。1!……”
老阮只得连拉带扶把老头拽到另外两人那边。
她把带消音的枪指着他们,另一把枪插回原处,“唰”地一声从左腿上拔出一把匕首退到方笑刚身边。
匕首锋利得很,两下划断了绑着方笑刚双手的麻绳,然后她把匕首递到方笑刚手里。
他接过匕首,扯下嘴上的胶带,道了声谢,去把雪莉手上的麻绳割断。
雪莉把嘴上的胶带取下来,先把自己的衣服贴合拢了,然后对方笑刚笑了笑。
“你还笑得出来?”方笑刚忍不住说。
“危难见人心呐。”雪莉说。
“Shirley,你带他先上去,到我们的船上。”女特种兵说。
“等一下,我拿回手机。”雪莉走到戴黑口罩的绑匪头子身边,伸手示意要手机。
老大把她的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还给她。
雪莉接过手机时,老阮突然向她扑过去,她的身体正好挡在手枪的弹道上。
雪莉手机往身后一扔,对着老阮就一拳打去。老阮没想到这个小女子会和他动手,只想着贴近她抓住她做人质,急忙之中只得边挡边抓她的拳头。
雪莉顺势闪进他的胸前,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衣服,肩膀一顶,腰一扭,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把老阮摔到地上,躺在特种兵面前。
雪莉往前一步,一脚踩在他的命根上。他一声惨叫,雪莉已经跨过他的身体,捡起自己的手机走了。
“身手真好。”方笑刚点头说。
“我们走吧。”雪莉让方笑刚先爬上去。
上到甲板,渔船的驾驶仓边还躺着两个人。船旁边停着一艘全身哑光黑涂层的高大多层豪华游艇,游艇船头用银色淡淡地写着一个单词:Skuld。黑色游艇船舷处也有一个身穿特种兵服装的黑衣人,对着雪莉招手。
游艇比渔船高一截,扔过来一段绳梯,方笑刚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游艇。这艘游艇比之前的Antares9大和豪华了许多,船上的黑衣特种兵带他们去二楼,一开口,这也是个女兵。
“Shirley,你们在这里休整一下,柜子里有衣服。”她把他们带到二楼,这里比起白天下塌的JW万豪酒店装修还要豪华,设施还要漂亮。沙发,床,沐浴房,电视机都有,还有能看到星空的全景天窗,窗户比Antares9上的大好几倍。
“她们怎么都认识你,是什么人救了我们?”方笑刚问。
雪莉笑笑说:“你先去洗一下,待会说。”
“你不一起洗?”他看着她满是肮脏的衣服和身体。
“人家看着呢,你唯恐别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吗?”她气道。
沐浴房的水又大又热,舒服无比。正抹着洗头膏的时候船身一动,脚下差点滑倒,游艇开动了。刚才心情紧张没有感觉到,现在放松下来之后,右膝到大腿处的划伤痛得厉害,热水一冲,血又流下来不少。
洗完围着浴巾出来,雪莉递来一身新衣服。
“我现在换会不会被人家看见?”方笑刚问。
“谁要看你,换上吧。”
“那我们的关系不是又暴露了吗?”
“暴露就暴露吧,你又不吃亏。”她气道。
方笑刚只得扔了浴巾,先把衣服穿了,然后坐到沙发上,小心地穿沙滩裤,怕碰到伤口。
“等一下。”雪莉把浴巾捡起来过来给他盖住要害,不知哪里找来一个医疗急救箱,跪在沙发边给他大腿上涂消毒药水。
他一边皱着眉吸着凉气,一边说:“你还是先去洗澡吧,这个我自己来就好了。”
“知道了,别动!”雪莉说着,还是帮他涂好药水,用纱布把右腿包扎好,才去洗澡。
方笑刚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打开房门看看外面。游艇装修得像别墅一样,里面空间巨大,还有旋转楼梯。只是除了这间房间之外,楼下空间比较简约,楼下墙上挂着几把枪和几身战斗服,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通讯设备,一看就非常昂贵。
窗外,游艇正在快速航行,速度和之前开Antares9去出事的地方时的速度差不多,远方能看到一点陆地的灯火了。
雪莉换了一身素色亚麻的衣服出来,搀着方笑刚一起下楼。两个穿特种兵衣服的女汉子在楼梯下迎着他们,招呼他们在一楼的沙发上一起坐下。
“方先生,我叫古丝,她是古娜。”其中一位和方笑刚握手。她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欧州人种,带点北欧女性的方下巴,中文流利。
“非常感谢你们,请问你们为什么会来救我们?”他有点不确定她们能听得懂。
她们的肌肉比他还要粗壮,身高一米七以上,感觉随便哪一个都能把方笑刚揍一顿。现在也分不清是谁上船救的人,是谁在船上接应的他们。
古丝说:“我们服务于同一家公司,收到shirley的求救信号,我们正好在附近,当然就赶来了,我们在公司里的部门是专门负责处理此类事件的。”
“这么说你们就是公司的保安部?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手机定位吗?”他问。
“是的,shirley的专用驻外手机,有单独电源给GPS系统定位,所以一般都能找到。”
方笑刚点头说:“厉害厉害,那你们后来把那些人怎么样了?”
“我们把他们放了。”古娜开口了,她和古丝的区别就在于声线,古娜的声音像男人一样。
古丝站起来说:“既然事情解决了,那么我们就回去了。船马上送你们回大东海码头。”
方笑刚和雪莉再次和她们致谢,船果然已经开始减速,很快在码头的空位上靠岸。
送他们上岸后,船调头离去,姐妹俩返回舱内。
Skuld号在水面上加速,古丝古娜姐妹回到舱里时,沙发上已经坐上了一位黄布衣服的女子,正是王总。她半坐半躺在那里,右手肘垫在沙发扶手上,食指轻轻摩挲着她丰满的下嘴唇,若有所思。
古丝姐妹俩用德语问道:“王妈,接下来怎么安排?”
王总眼神看向不知何处,自顾自摇头说:“看不出来,精密计算的活还是得让玄妹来做。”
姐妹俩不明所以,对视了一眼,都不作声。
王总微笑对她们说:“去香港吧,我订了机票去法兰克福。”
这下她们听懂了,行了个军礼,转身离去。
回酒店的路上,雪莉扶着方笑刚慢慢地走着。他的右腿每次着地都会觉得肌肉深处微微疼痛,这个划伤比想象中要来得深。
“哎,怪我心血来潮要去出海,连累了你。”他向雪莉道歉。
“没事,别人犯罪,不要把责任怪到自己头上。”
“那艘借来的船咋办?还在海上飘着吧?”他问。
“公司会处理好的,不需要我们担心。”她说。
“公司太强大了,要是有一天我被开除了,都要不习惯了。”
雪莉默不作声,想了一会突然问道:“对了,你转给了他们多少钱?”
方笑刚笑起来,说:“多亏她们来得及时,一笔都没转就被解救了。”
“所以你就别乱花钱,想办法多存一点,防止失业。”她笑着说。
“是,我还是很省的,你应该看得出来。要是我,来三亚出差,顶多住个一百多块的连锁酒店就行了。”他说。
“嗯,我想办法多问公司要一点出差补助。”她说。
“公司已经开给我这么高的工资了,补助就算了吧。”他说。
“啧。”她不满地啧了一声,说:“中国有句成语叫什么来着,就是好的时候要想着坏的时候的?”
“居安思危?”
“对!就是居安思危!你现在要多存一点。”雪莉一本正经地说。
“你好像有预感我马上就要被公司开除掉似的。”方笑刚说。
“我可没有这么说,我最好你在公司干一辈子呢。”她说。
“那你愿意做多长时间我的秘书?”他问。
她笑了一笑,说:“这可不是由我决定。”
“那你愿意做多久呢?”他追问道。
她看着他,笑了笑,语气转为柔和:“很久。”
回到酒店大堂,服务员关切的询问情况,星级酒店就是希望营造客人被重视被关心的感觉,哪怕是错觉。
方笑刚推说是摔倒受伤,和雪莉回房休息。
在阳台吹着三亚温暖的晚风,雪莉点了两杯鸡尾酒作为睡前饮品。一杯鸡尾酒之王Dry Vemouth Martini,三角杯盛着黄色的酒体。一杯鸡尾酒之后Margarita,用沾着盐霜的玛格丽特杯盛着蓝色的酒体。
“选一杯吧。”雪莉对他说。
“我不懂。”他说着拿起了三角杯。
她笑了起来,说:“不懂还选对了。”
“是吗,我只是觉得那个杯子怪怪的,价格比我这个肯定要贵一点,所以让给你喝。”他说。
她听得哈哈大笑。
“喝完了睡吧。”雪莉说。
“现在睡还太早吧。”方笑刚说。
“那你还要干啥?你都受伤了。”她笑着说。
“我想听听你的过去。”他举杯喝了一口酒,说。
雪莉收起笑,仔细转了一圈阳台角落。确认阳台上没有摄像头之后,又去房间里把窗帘拉上,才坐回到外面阳台。
“那我就简单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