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歌刚刚沏好了茶,就见落怀桑进来了,落怀桑正要行礼,却被倾歌止住了,“落太医不必客气,请坐吧。”
倾歌语气淡漠,也不曾抬眼看落怀桑一眼,唯一能从她眼中感受到的,就是她眼底的忧伤。
落怀桑坐了下来,倾歌坐到了他的对面。
倾歌拿出那一串铃铛,放到了桌子上,而后推到了落怀桑面前,“落太医可认得此物?”
“此乃家母随身携带之物,家母上次遇难,想必是倾贵人所救,落怀桑在此谢过倾贵人了。”
落怀桑对倾歌双手作揖。
“想必此乃祖上传下来的古物,如今是来还给落太医的,但是,我希望落太医能看在欠我一个人情的份上,帮我一个忙。”倾歌的目光这才移到了落怀桑脸上,她的目光中带着恳求。
“倾贵人客气了,若不是倾贵人,想必家母一定在我这个不孝子的连累下死于非命了,倾贵人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我落某一定尽量办到。”
“多谢落太医,烦请落太医为我把脉,我是否已有身孕。”
倾歌将那如霜雪一般的小臂放到了桌上,落怀桑将手压在她的脉搏上,静静的感受着。
片刻,落怀桑取下了自己的手,“确实是这样,倾贵人已有一月身孕。”
“烦请落太医为我开一副堕子汤。”
……
房间里顿时变得异常的寂静,就连外面的风吹草动都能清楚的听到。
落怀桑惊讶的看着倾歌,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刚刚还以为倾贵人是想要安胎药,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倾贵人竟然要堕子汤。
“落太医可是办不到?”
倾歌审视的目光传来。
“非也,只是,倾贵人为何这样做,若是您有了身孕,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出这冷宫的门,若是诞下龙子,在这后宫中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对您不满了。”
倾歌不语,她看着桌子上的凹凸不平,停留了一会儿,她抬起自己惊艳的眸子,看着落怀桑,
“落太医,你可曾想过我孩子的未来?我若是诞下这个孩子,你觉得他会过得好吗?我是青楼的舞姬,我自己在这后宫中都是举步维艰,更何况如今陛下连一个孩子都没有,若是这个孩子诞下来了,势必成为那些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依你看,你是觉得一个孩子在娘胎里时就结束生命痛苦,还是已经长成了一个会笑会跳的孩子却被人害死痛苦?”
“………”
落怀桑沉默不语,他也觉得,倾歌说得对,是他考虑不周。
“我没有保护这个孩子的能力,与其看着这个孩子被人活生生的害死,我倒是不如让他死在我肚子里,落太医你能想象那种自己三岁的孩子被人活生生掐死,或者是被人推入水中溺水而亡的感觉吗?”
倾歌的眼中闪着淡淡的泪花,她偏过了头,为的是不让落怀桑看到她眼中的泪。
“是在下考虑不周,但是烦请倾贵人三思而后行。”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此事我不会后悔,就算是后悔,也与落太医没有分毫干系。”
“既然倾贵人想清楚了,我这就去开药。”
落怀桑应了下来,果然,这倾歌与后宫其他女子不同,其他女子若是怀上了龙子,定会生下来,又怎么会管孩子的死活,这倾贵人也算得上是后宫中唯一有人性的女子了吧。
“落太医请留步。”
正当落怀桑要出去时,却被倾歌叫了下来。
“希望此事,只有我与落太医知晓,落太医与陛下关系甚密…”
倾歌话还没有说完,落怀桑早已理解倾歌的意思。
“此事定当保密,我落某不会对他人提起半个字。”
倾歌笑了笑,眼底依然是挥之不去的忧伤,“多谢落太医。”
落太医刚要走,却又被倾歌叫住了,“落太医。”
落怀桑疑惑看着倾歌,“倾贵人,还有什么事吗?”
“若是药送来了,落太医尽可回避一下,我不想连累了落太医,若是可以,落太医明日下午可请求休息。”
“倾贵人多虑了,我落某向来行得正坐的直,是绝对不会逃避责任的。”落怀桑笑了笑便离去了,他这是在向倾歌说,他绝对不会逃避。
倾歌看着落怀桑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他这样偏执,迟早有一日会把自己给害了的。
落怀桑到了太医院,给倾歌开好了药,命人熬制好了之后就送过去。
他想,此事对于倾贵人来说也是十分紧急的,还是早一点儿送过去,才能让倾贵人早一点儿安心,少一些麻烦。
做好了这些,落怀桑才把椅子坐热,就收到了南宫琛的召见,他只好起身跟着赵德朝着望帝宫走去。
“臣拜见陛下。”落怀桑站在大殿中央行礼。
南宫琛站在龙椅旁边,垂眸看着手上的蓝宝石大指环,“你去了冷宫?”
“回陛下,正是。”
“倾贵人她怎么了?”南宫琛坐了下来,语气很平淡,与平常并无不同。
落怀桑很难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任何的情绪,他也不清楚南宫琛到底是希望听到什么,只得简单的答道:“倾贵人受了风寒,所以微臣前去诊治。”
“………”沉默。
南宫琛好一阵儿都不语,他凝视着大殿内的地毯,最后问道:“可严重?”
“回陛下,倾贵人似乎是着凉了,发热的厉害,这几日恐怕都要卧床不起了,不过也没有性命之忧,几日过后便可恢复。”
“你退下吧。”南宫琛摆了摆手。
“微臣告退。”
落怀桑出来了,他心中有些不安。他能感受到刚刚陛下明明想要问更多,可是陛下没有问。例如,陛下当时一定是想问,为何其他宫中嫔妃病了她不去,偏偏冷宫的倾贵人病了他就要去。陛下是想问的,他能感觉到,正是这种想问却不问让他万分的难安。
他真怕陛下猜出个什么来。
快夜里时,阿音从太医院端来了一碗汤药,放到了桌上。
倾歌坐在桌前,盯着那汤药上面的热气看了好一会儿,等到热气都没有了,她才端起那碗汤药,一饮而尽。
她用手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药,站了起来,朝着那个矮小的榻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