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坐下与常公公闲聊了一会，果然见里头有人从里头出来。
佟裳不认得那人，不过见他官服破烂，边缘有烧焦的痕迹，还能闻见一股硫磺的味道，可见前方战事激烈，佟裳隐隐有些担忧。
“娘娘，您进去吧。”
常满贵过来请她，佟裳方整理了下情绪，由人引着进了西配殿。
夜重年坐在榻上，面色不郁，似乎刚发了一通火，佟裳进去的时候，有宫女正在扫地上被打碎的杯子。
佟裳看了一眼，错身过去向他行了个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夜重年情绪不高的样子，不过见了她还是很高兴的，“难得你过来，今天看着气色不错，有什么高兴事吗？”
佟裳笑着道：“没事就不能来瞧瞧皇上？臣妾听说皇上近来忙于国事，鲜少进后宫，特来看看皇上。”
夜重年笑着道：“以前你总嫌朕，怎么突然关心朕进不进后宫。”他朝她伸出手道：“过来坐。”
佟裳伸手过去搭了他的掌心，在他身边坐下。
夜重年见她乖顺，心底越发绵软下来，顺势搂着她道：“裳裳，朕很烦心，青州的战事吃紧，易厂臣被围困，朕刚才又派发了三千精兵过去施以援手，朕担心这次若不能得胜，失去的恐怕不止苍州青州凉州这么简单，近十年间来，国势不稳，皇帝接连崩逝，下面连年灾情不断，百姓早已有些怨言，若青州一战失败，各地的人集结起来造反，只怕会有更大的祸事。”
佟裳虽心里也担心，可仍旧拣了好听话道：“易厂臣胸有成竹，必然能拿下青州，眼下他不过是被小小的困境难住，皇上且放宽心，等着捷报就好。”
夜重年笑了笑，脸上浮现些许落漠，停了一会道：“你对他……倒是很有自信。”
佟裳听出醋意来，刚才她大意了一下，说了真话，没成想就被他拿住了把柄，一时间有些恼怒，站起身道：“皇上这话好没意思，易厂臣是东穆的重臣，更是皇上的得力干将，臣妾替他说话，也是为了鼓舞士气，皇上这样说，那臣妾以后也不说了，易厂臣的事皇上也不用跟臣妾说，省得有人多心。”
夜重年讨好道：“好啦，朕只是说一句，你就有这么多句等着朕，过来。”
他重新拉佟裳坐下，哄了好一会，才见她脸上有了些笑模样，“你的身子调理了这么久，也该好了吧，朕今晚去你那里。”
佟裳神色一震，随即笑着道：“皇上久未进后宫，臣妾怕侍候不好扫您的兴，还是另换人侍候吧。”
“朕喜欢你侍候，不管你侍候得好不好。”夜重年不依，在她身上揉了几把道：“你是第一个敢把朕赶出门的人，你可别忘了，咱们有约法三章，朕等了你这么久，你可不能让朕失望啊。”
他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边呢喃出声，佟裳别过脸去，拒绝的话没再说出口。
她晓得分寸，夜重年虽然宠她，可也不是没有限度的，像她这样一直不侍寝的嫔妃，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
“臣妾知道了，臣妾晚上自会等着皇上的。”她婉转地道。
夜重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道：“这就对了嘛，你……终究是朕的女人，趁这两年朕还有精力，你早早给朕生几个大胖小子，东穆便后继有人了。”
佟裳听出他这话的意味来，转着看着他道：“皇上正当盛年，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慨。”
“朕是还年轻，可是坊间的话也不无道理，夜家几代皇帝都是突然暴毙，朕是夜家人，心里总有点疙瘩，这才想给自己留个后手，以后万一有那么一天，你还年轻，守着孩子们也不至于过得太凄惨，若是无所出，东穆那些殉葬的规矩，还不知道要把你发配到哪去，想到你这花容月貌要跟着朕到陵里去，朕就觉得有些可惜，不过若朕真到了那一天，你会难过吗？”
他突然正色看着她，一本正经地发问。
佟裳愣了愣，呸了几声道：“呸呸呸，皇上也不嫌忌讳，好端端她说什么陵里，还说什么殉葬，回头臣妾就告到太后那里去，看她怎么说。”
夜重年抱着她亲了亲道：“朕开玩笑呢，不过裳裳……若当真有那一天，你愿意陪朕下去吗？”
佟裳见他不像是玩笑的样子，便也收了笑意，正色道：“若真有那一天，臣妾绝不苟活，必定随皇上去。”
夜重年轻抚着她柔软的发，眸子里露出前所未有的柔软，他不舍地看着她道：“朕逗你呢，朕怎么舍得让你陪朕死呢，你放心，若真到了那一天，朕也会好好把你安顿好的，绝不会让你受苦。”
他抱着佟裳，十分眷恋。
佟裳被他抱着，头一次在夜重年身上感觉到了温存的感觉，他们相处这么久，佟裳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她的。
想到他这样真心地对自己，佟裳心里有些愧疚，顿了顿道：“现在医学昌明，很多病都能治好了，再说世事无常，或许，是臣妾福薄呢。”
他用食指点在她的唇上，“朕不许你这么说，你还年轻，怎么会早走呢？”
佟裳苦笑着，拿开他的手道：“那有什么不可能，反正臣妾这辈子享受过皇上的宠爱已经够了，再无所求，就是现在死了，也没什么遗憾。”
“住口，别再说了，朕不会让你死的。”他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喃喃地道：“裳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朕倾尽所有也会救活你。”
佟裳最怕听到他这样的话，她本来算计好了一切，只想走得安心，这会看着近乎痴狂的皇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从养心殿出来，已经快中午了，佟裳没留下用膳，她担心坐久了瞒不住，她孕后期时常觉得累。
常满贵见她要进，一直相送到大门口，佟裳假意看着院子里的花草，出去的步子有意多停留了一会，说道：“常公公，我刚才瞧着皇上有些憔悴，面上赤红，像是上火的样子，皇上近来吃着什么药？”
常满贵呦了一声道：“这奴才倒没留神，不过娘娘若想知道，奴才可以叫人去问问。”
佟裳道：“不必了，天渐渐热了，皇上害热，还请公公多留心着些，平时多在皇上的饮食上留神，让他多进些去火的东西。”
“是，奴才回头就去办。”他笑了笑又道：“皇上要是知道娘娘这么关心他，保管自己就好了，比什么补药都管用。”
“贫嘴。”
佟裳笑着斥了一句，抬对看见一个眼生的小宫女提着食盒进来，宫里嫔妃见不着皇上，时常送些东西到养心殿来是常事，一来让皇上记着还有那么一个人，二来也是讨巧卖乖的意思。
佟裳瞧着那宫女眼生，认不出是哪个宫里的人，那小宫女提着食盒朝她们微微一福，便朝一旁的小太监过去了。
常满贵似乎怕她看出什么，慌忙请她往另一边走，“娘娘，走吧。”
“请公公安，这是给皇上的补品。”那小宫女走到一个小太监跟前道。
小太监打开食盒看了一眼道：“没事了，你下云吧。”
佟裳远远瞧见一团通红的颜色，皱了皱眉瞪了常满贵一眼，常满贵低着头不敢哼声，怯懦地跟着她出去。
佟裳等出了宫门方道：“刚才那是哪宫的人？怎么给皇上送鹿血，那么腥气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