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时间，距离中午还早。我先去照看猪，打开猪舍，就看到了两排猪舍，原主是个肯卖力气的人。搭猪圈的轻钢，都是他从工地上买过来的淘汰材料。但是焊接结实，打扫干净，该有的标准一项都没有落下来。
“三通一平”的场地，水电路通，场地平整。合同签了二十年的，就在村东头。西北农村大部分年轻人出去打工了，地广人稀，土地不紧俏。不然这么好的一块地方，轮不到原主。
我用粉碎机把今天的饲料给打出来了，八十斤一袋的饲料，扛了两趟，我就有些脱力了。
原主一扛就是五年呀！
我点了根烟，在等着机器打料的过程中，我在某宝上正在找电动三轮自卸灰斗车。这样不用手推车了，可以坐着开过来。原主一直想买一个，但是看着这格外美丽的价格，实在舍不得，一直到车祸前都没有舍得下手。
我打算先实现原主的第一个愿望，手推三蹦子换成自动三蹦子。我磕了磕手里的烟灰，我打算让张楚玉送我这个见面礼。
毕竟好久不见，得送我点儿礼物才行。一想到以后我能收张楚玉的礼物收到手软，浑身又充满了干劲儿。
粉碎完了饲料，我就去冲洗猪圈。
原主养了五年猪，从来没有出现过猪瘟，他从开始养猪就把猪圈当成了ICU。
我带上手套，兑上了84消毒液冲洗猪圈，两天一次。我身上穿的衣服，也是84消毒液泡过的。一头头粉白娇嫩，肥头大耳的猪挤在一起朝着我嗷嗷的叫着。
这场面，像是明星在开粉丝见面会。
原主五年来，陪伴猪的时间，比陪伴老婆女儿的时间还长。想到这里，我心里也升起一阵愧疚。靠力气养家糊口的男人就是这样，抱起来砖头就不能抱心爱的女人，抱起来心爱的女人，就不能抱那些砖头了。
最后我点了粗蚊香，是为了熏猪圈里的蚊虫。
做完了这日常，就用了两个钟头，像是在大厂里享受着996的福报一样，血压有点儿高，心跳有点儿快。
但是战争还没有打响呢。
扩大养殖以后，原主就在村里雇了两个人，一个是稍微有点残疾的瘸腿肖铁蛋，另一个是一直在村里没出去打工的张二狗子。
后来张二狗子手脚不太干净，原主就把他给辞退了，他总是偷养猪场里的玉米和饲料回去喂鸡。原主并没有揭发他，还送给他一百来斤玉米让他回去喂鸡，但是也结下仇了。
张二狗子后来过得并不好，在村里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干，后来和原主没有交集了。但是在原主过得不好的时候，他倒是发了一笔横财，喝酒吃肉洗澡泡妹打麻将过了一段好日子。
我觉得有点头疼，暂时不去想。
第一人称的视角就是麻烦，只能看到一个人眼中的真相。忙完了以后，我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就给肖铁蛋打电话：
“铁蛋，我最好的兄弟张楚玉今天回来了，我拿一副猪上下水，回去给他溜肥肠，灌面肺。你能不能过来帮我顶一天班，看着那两天刚做了脱肛手术的猪。饲料已经粉碎好了，晚上我给你带卤大肠和炒大米过来。
对了，那个一直让咱们搞桑基鱼塘的王经理，让他再等等，就说我们考虑考虑。主要是想等着富农政策下来，贷款三年免息的优惠，也就三个月到五个月的时间，误不了国庆、元旦、春节的几个旺季。”
三到五个月的时间，足够我把张楚玉这孙子干的跪在地上叫爷爷了。
“帆哥，我觉得桑基鱼塘就不靠谱，那王经理像个老骗子……”肖铁蛋说出了和以前给原主说过的话，“现在村里通网了，桑基鱼塘什么样儿咱们也不是没在网上见过，用污水养鱼，这不是逗比呢？”
我笑笑：“说不定技术进步了呢。”
挂了电话，我先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猪圈不管收拾的多干净，只要在里面，就会有一身味儿。刮了胡子，喝了水以后，我才挑了一副猪内脏，又提溜了五斤五花肉，骑上自行车回家，那辆破自行车是结婚时候买的，比宝贝女儿苏苏的年纪还大。
我蹬了十分钟的上坡路，累的汗流浃背，下了推着自行车走。我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决定让张楚玉再送我一辆电动车。
苏家在村口高速公路的入口，地理位置很不错，其实这里可以发展一下农家乐。但是村里的年轻人太少了，苏庄村也没有什么特色项目，也没有想要搞政绩的干部们牵头，也就给落下了。
苏家是农村宅基地的砖瓦房，修了两层，苏小强和梅文花两口子住在二楼，原主和苏丽雯苏苏住在楼下。原来是土房子，养猪第三年原主挣了些钱，把土房子扒了重修，卫生间厨房都贴了瓷砖，客厅里的电视机也换成了薄屏的挂壁。
院子里开出来半分地，种了点瓜菜豆角，相当绿色。苏丽雯爱吃鱼，但是村里买鱼不方便，原主在院子里放了一口大缸，每次去镇上县城送货，都买几条好鱼回来。
现在水缸里慵懒的游动着六条鱼，两条鲤鱼，三条鲫鱼，一条中华鲟。
娇妻爱女，家庭和谐。我现在明白原主为什么冒着舍弃灵魂的代价，也一定要托他重活一世了。原本靠自己的双手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被张楚玉摘了桃子。
再老实的好人，也会不甘心。
“爸爸，你回来了！”
还没有进门，一阵脆生生的声音，苏苏从门里面奔了出来。她穿着碎花小裙子，扎了两个麻花辫，鞭子上绑着好看的头花。凉鞋上镶满了水钻。
站在我面前笑的像个花椒，一张嘴露出来掉了一个门牙的黑洞。
苏苏正在换牙。
“爸爸给你做好吃的。”我把肉放下，在苏苏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就把苏苏抱了起来，“妈妈说了，你正在换牙，不让你吃巧克力了，你又偷吃。”
“姬帆，你又给苏苏吃糖，我说了多少次了，让你不要给她吃糖，你怎么当爸爸的，一点责任心都没有，这闺女是你生的吗？隔壁的二妞家的一嘴牙都黑了，每个月都得去省城种牙然后矫正，大半年了连个苹果都不敢咬……”
苏丽雯进门就数落我，苏丽雯长得漂亮极了，鹅蛋脸，大眼睛，飘逸浓密的长黑发。身材高挑，结婚几年有些丰满了，但是穿着一身红裙子，踩着高跟鞋，走在路上的回头率更高了。
这是村花呀，当初多少人追苏丽雯，年节下年轻人回来了，开着在外打工做生意买的车，十来万的到上百万的都有，姬帆退伍的那点儿钱，根本就不够看的，这些潮男们常常在苏家一坐就是大半天。一天能来四五波的媒人，想要给苏丽雯说媒。
但是，苏小强顶住了所有的压力，硬是把这么一枝花插在了姬帆这坨牛粪上。不但拿不到彩礼钱，还得倒贴钱给姬帆去买母猪回来。
刚结婚那两年，原主常常不相信，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居然成了他的老婆。只要和苏丽雯说话，就会脸红低下头。他甚至不敢主动对苏丽雯做什么，有孩子还是苏丽雯扑倒的他。
后来养了猪，一身的味儿，苏丽雯在镇上开了个小理发店，身上都是洗发水和香水的味道，芳香浓郁，像是进了城里的大商场的味儿。
他更不敢往苏丽雯跟前凑了。
我看着苏丽雯的脸，笑了笑，对苏丽雯说：“老婆，你今天的这条裙子真漂亮。”
“嗯？”苏丽雯的大眼睛闪了闪，原本怒气冲冲现在变得和善多了，脸上红了一下，从我手中接过女儿，“还不是去年夏天的款式，都穿旧了，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爸爸终于发现妈妈好看了！”苏苏把巧克力掰开，喂我和苏丽雯吃。
“我老婆穿什么都好看，不过你也别省着。县城里新开了两个商场，有迪奥和圣罗兰这些专柜了，你买买衣服，再买买化妆品。”
我看出来了，其实苏丽雯对原主不是没有感情。相反，苏丽雯还挺喜欢原主的。不然以苏丽雯在家里受重视的程度，不会被平白的塞给了上门女婿，传递香火。
原主是一个真正的钢铁直男，苏丽雯和他说话，他低着头，苏丽雯想要和他近乎近乎，他躲开。三句话答不上一句，这么不解风情，才把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越推越远。
这不是自己人为的制造矛盾吗？
我刮了一下苏苏的鼻子，也刮了苏丽雯的鼻子一下。明显看到苏丽雯怔了一下。我提溜起来肉，红着脸进厨房去做饭。
性格不能和原主差别太大，会被怀疑的。
万一苏丽雯就只喜欢那个木头疙瘩，我现在变得这么风骚，不是白忙活了吗？
“你什么时候懂这个了？”苏丽雯摸了摸自己的脸，对着窗户上看着自己的倒影，眼角居然有点儿晶晶亮的。她交代苏苏千万不能再吃巧克力了，挽起袖子也进了厨房。
开天辟地头一回呀！
苏丽雯历来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一般都是原主或者丈母娘梅文花做饭，她也只是随便吃两口，就去看玩手机了。
原主陪猪的时间比陪老婆的时间长，苏丽雯陪手机的时间比陪原主的时间长。
就在我打算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我看到了原主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张楚玉，终于出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