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我翻了一个身,应该是谁把什么东西弄到了地上。我睁开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究竟是谁?我顶着一头鸡窝,愤怒的掀开被子,下了床。桌子上有牛奶,应该是爸爸昨天晚上给我放的,上面盖着的纸一下子被陡起的风吹到地上。
“我建议你最后带它出去。”是桃子的声音。
“谁大早晨吵人美梦!”人在生气时做出的事情总是很傻,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个长着两个耳朵,正拿着我最喜欢的冰淇淋,吃的满脸油腻的小圆球是谁?”我手里攥着纸,几乎是吼出来的。绝对不是因为它吃了我的冰淇淋,而是我无法容忍早晨起来,家里又多了一个奇怪的生物,还是我没见过的,岂有此理,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个是元宝,我的朋友。”范西将元宝拉到身后,抱歉的解释。桃子扭着它的大屁股,懒洋洋的走到门口的太阳底下,“平地一声吼,麻魁吗?”
。。。。。。
一声惨叫。。。
“好像刚才有什么东西飞出去了?”路过的幽魂停下挠着头问旁边的同伴。
“好像是。”同行的侧目回答。
“姐姐好~”元宝用它又糯又软的声音喊了一声,听的我浑身不舒服。赶紧躲进自己的房间,继续睡我的回笼觉。范西轻轻敲了敲门,我没回应,门开了,范西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才说。
“你不喜欢?”
“嗯。”我背对着他回答。
“我要回森林一次。那边有事情找我,具体我也不清楚,要回去才知道。”
“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又嗯了一声,也许在范西看来我应该太过冷漠,可是我能怎么办呢?生命总是太多不如你意之事。非要一一强求,就太痛苦了。
醒来已经是下午,屋子里安静极了,我以为他们都出去了,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
“还以为你直接成仙了呢。”桃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一个枕头直接就呼上了桃子蹲坐在桌子上的,胖胖身体。他也不以为意,岿然不动,轻蔑的给了我一个白眼。瞬间感觉自己特蠢。
“元宝是来叫范西回森林的。”桃子说。
“奥。”我答。
对于我的冷淡态度,桃子明显不是十分满意,继续道“他有可能不会回来了。”
“奥。”我依旧答。
“就这样?”桃子有点蹲不住了,转身看着我。
“不回来就不回来,反正不是你们走就是我走。”我靠在墙上,双手环抱在胸前,夕阳透过窗户斜斜的投进来,一半笼罩着我。或早或晚的事情,又何必忧愁。
桃子没有说话,看着窗外随风而动的蔷薇花。目光悠悠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蔷薇花开的正好,露出嫩黄的蕊,花瓣随风而去,带着忧伤。
“你不好奇为什么是你?”桃子转过身看着我。黑亮的眼睛里闪着深邃的光。桃子正经起来,有点像教授,严肃的让人想笑。
我嗯了一声,假装思考了一下回答,“曾经好奇,现在不好奇了。”我伸手拿起那杯快被遗忘的牛奶,喝了一大口,慢慢的咽下,年少时都曾以为自己不凡,后来才知道自己有多平凡。“你知道吗?小时候我特别喜欢看着天空,问我爸爸,我妈妈是谁,他说我妈妈是天上的仙女,她有事回去了。那时我深信不疑,因为我母亲是仙女,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我看到的人会飞,有些人还是透明的。我一直深信,直到我去上学,认识了第一个朋友,我和旁边的人聊天,她惊恐的看着我,仿佛看到她最讨厌的毛毛虫。她哭了,很害怕,从此就特别害怕和我单独呆着。也是从那时起,我发现了自己的不同,从此彻底变成了一个人,不再轻易开口说话,不再对别人微笑,学会分辨哪些是人,哪些不是,你知道这是最难得,有些人还不属于这两类。就算是这样,我也一直认为自己没什么不同。我会流血,会痛,会伤心,没有巨额财产等我继承,未来也只是一缕幽魂罢了。”
桃子看我的眼神越发深沉,像是一位长者看孩子,开始有了思考与爱恋。
“有时候看的太透,很惹人讨厌。”他哼哼说道。
我耸耸肩,嘲弄的笑。曾经我也想过,我是谁?为什么是我。空旷的天空只有流星划过,没有人能回答。死去的幽魂都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更何况活着的我们。我像是被安装在机器上的齿轮,没有方向,目的,只能往前走。
“如果可以重来,你希望自己是平凡人吗?”桃子问我。
莫名的我的眼眶就湿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桃子叹了口气,轻飘飘的跳下桌子,门发出一声咯吱声开了,它肥胖的屁股消失在门口,一只脚勾起门的一角,将门带上走了。
爸爸每次出差都是十天半月,我已经习以为常。如果年少时曾经害怕,害怕一个人在家,一个人睡在大房间里,听到门口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每天直到很晚才能睡,白天不愿意上学在家睡觉。这一切,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多么残忍。然而父亲从来没有问过,怕不怕?想不想我?我想如果他问,我就如实回答,不再假装坚强,冷漠。我想,我怕。然而,他一次也没有。
我走了,我回来了。仅此而已。孩子的时光转瞬即逝,有人说失去的是双方,而父亲又失去了什么?他有觉得自己失去了吗?我看着窗外,思绪纷乱。
又是一个午夜,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闹钟在墙上哒哒的走着,厚厚的窗帘一角有光偷偷进来。我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不知不觉竟真的睡着了。
那光停留了一会又消失不见了。
“走吧,我带你走。”
一件黑色的棉袍披在身上,带着身体特有的温暖,她抬头看男人,眼睛漆黑澄净,“可以吗?”外面下着雪,她却穿的单薄,坐在床上,紧紧抱着双腿发呆,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的床边。
“只要你愿意。”
“我愿意。”她说。
男人蹲下,拿起旁边柔软的袜子给她穿好系上。
“那我便带你走。”
她突然笑了,一如她们初次见面时,她坐在秋千上,快乐的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