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到了什么吗?”维轩突然问道。
“嗯,像是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弄的心里很烦躁。”木林的眉头拧成了川字,“我在海上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奇怪的声音。”
“你们听到了什么没有?”罗顺也从船舱出来了,看了一眼周围,士兵脸上都带着奇怪的痛苦表情。
“是鲶人么?”一个年长的士兵问道。
“不是,鲶人的号角非常清亮,不是像这样的。”木林沉着脸道,“有人盯上了我们,目前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以不变应万变,我们继续保持航向,看对方想耍什么花样。”罗顺开口道,维轩见他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不满地哼了一声,自从那次事情以后他就一直看这个军官不顺眼。
众人应了一声,各自归位,虽然这声音很奇怪,如泣如诉,一直在耳边回响,但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这点干扰并不能让他们失去战斗力。过了一阵子,声音渐渐低落不见,大家也就不在意了,毕竟大海里千奇百怪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只是维轩和木林心里提着一份警惕。
这天夜里,维轩半夜里一阵内急,起床匆匆走到船尾,拉开裤子对着船尾的浪花畅快地放水,正舒爽间,忽然发现船边传来一阵急促的水流声,伴随着一大片阴影从船底闪过。本来在夜里,是很难发现这潜伏在水下的阴影的,但今晚月色特别的皎洁明亮,映照在海上泛起一阵白光,而维轩也有很丰富的夜捕经验,是以目光一闪间,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正准备离开去找木林,突然,又一大片阴影划过流动的海水,他猛地伏下身子,睁大了眼睛想看清楚一些,蓦然间,他的瞳孔急剧放大:这片阴影并不是想象中的水中巨鲨或者什么怪兽,而是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一种小鱼!这种鱼全身如同一支小箭,鱼头的占据了整个身体的一半有余,比例十分不协调,银色的鳞片在一片黑暗中反射出微弱的荧光,偶尔有几条鱼跃出水面,可以清晰地看到鱼嘴中尖锐的利齿,令人心寒。去过一次虫岛的维轩知道,这种鱼被渔民们称为利齿狂鱼,是虫岛海岸线附近的特产,它们的牙齿尖而锐利,坚硬如铁,以各种鱼类和肉类为食,通常成群结队出现,人一旦进入它们的活动水域,在眨眼之间就会被啃食成一副骨架子,任你武功通神也逃不脱这悲惨的命运。
维轩的脸色凝重起来,他知道此地离虫岛还有两天的航程,正常情况下是绝不会出现这种东西的踪影的,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把这些要命的东西召唤了过来!恐惧和紧张一下子抓住了他稚嫩的心,不管再怎么少年老成,他毕竟没有领导这么多人的经验,所有人的生死都系在他一念之间,这种压力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的。这种压力迅速在胸腔翻滚升起,急切地想找一个出口,终于,它找到了——
“木大叔!罗指挥!快起来,有情况!”维轩趴在船边喊道,熟睡的人们纷纷被惊醒,值夜的卫兵被他吓的差点从瞭望台上掉下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后,木林和罗顺一马当先,带着三十多个半睡半醒挟枪带棍的士兵赶了过来。
“怎么了?发现什么情况?”木林打着哈欠问道。
维轩本来只是想叫木林和罗顺过来看看,没想到惊动了这么多人,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这可不是件小事,他严肃道:“我发现水里有利齿狂鱼!很多,一大群!”
人群中发出一声整齐的倒抽凉气的声音,随即炸开了锅,这些汉子虽然都是水军精锐,但很少有人真正见过利齿狂鱼,只是听说过这种小鱼吃人不吐骨头的传说。一时之间,恐惧感如同瘟疫一样传遍了所有人,人们不受控制地大声喧闹起来。
只有两个人例外。
木林紧锁着眉头,思索了一阵,挥手想打断后面一大群苍蝇的嗡嗡声。没有人理他,人们兀自吵闹着,脸上写着恐惧和惶急,木林尴尬地挠了挠头。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都给老子闭嘴!半个月没教训你们,一个个都腚痒了是不是?哪个不开眼的王八羔子再给老子吵,信不信老子直接把你们一个个丢下去喂鱼?”
“都给老子闭嘴!半个月没教训你们,一个个都腚痒了是不是?哪个不开眼的王八羔子再给老子吵,信不信老子直接把你们一个个丢下去喂鱼?”
维轩吃惊地看着罗顺,从上船到现在,这个人对他来说只是个护送的保镖,只是因为他是个官,所以士兵们都听他的。那天罗顺阻止他去救那个士兵,他还觉得这个官儿贪生怕死,不把手下的命当一回事。而现在这个罗顺,脸红脖子粗地冲着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大吼大叫,嘴里还不干不净,十足像个流氓头头。而那些汉子被训了个狗血淋头,却一个个乖的像小鸡一样,缩着头巴巴地看着罗顺。维轩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个人的能量,“罗指挥”的概念终于在心里发生了质变,原来军队里就是这个样子,够狠才会有人尊敬!
看着罗顺发威,木林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待人们安静下来,才开口问道:“维轩,你看到这群利齿狂鱼往哪边去了?除此以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情况?”
维轩定了定神,道:“往西北边去了,我只看到好大好大一群,不知道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肯定是有人召唤了它们,想对我们不利!”
木林的眉头渐渐松开,轻松道:“从来没有听说过利齿狂鱼能咬穿船底板的,只要我们小心一点,不掉下去就没什么关系。既然那群鱼没有在我们这里停留,说明对方可能并没有针对我们。”
“……”维轩说不出话来,他开始觉得自己这么大惊小怪的确实不妥。
“只是一个小意外罢了,都回去睡觉吧,养足精神,两天后就是恶战了!”木林的声音里带着镇定和自信,也感染了身边的人,人们纷纷慢悠悠地掉头回去。
“你们没吃饱饭吗?动作这么慢!快点!滚回去睡觉!”罗顺骂道,恨不得一脚把这些家伙都踹回去。确实没吃饱饭,可怜的大头兵们只能心里想想,没人敢出声,只是赶紧缩回船舱躺下。
看到罗顺带着士兵们睡下,木林走到维轩面前,这小子一脸懊丧,还在责怪自己的草率。一股温暖的柔情从他的胸中升起,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小子,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明白!
“木大叔,我……”维轩抬起头看着木林,但对方示意他什么都不用说。
“军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一旦遇到容易动摇军心的事情,将领一般都会暂时保守秘密,维持军队的稳定是第一位的。”木林懒洋洋道,“好好学吧,小子。”
“可是,这样不是欺骗了那些士兵吗?一个好将军难道不应该爱惜手下士兵的性命吗?”维轩不甘地追问道。
听到他这么问,已经准备转身离开的木林又转了回来,笑道:“你要记住,军队是为战争而生的,军队中所有的行为,都有一个最高的目标,那就是胜利。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因为输掉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哦。有些时候,隐瞒一些消息是必要的,只有军心稳定,才有追求胜利的资格,才有生存下去的资格。”
“咦,木大叔,你怎么这么懂这些大道理啊?”维轩瞪着无辜的眼睛望着他。
“呃……大叔的一位朋友……是一位很厉害的将军呢……”木林尴尬地又要施展他转移话题的绝招,“你也不要对罗指挥总是冷着一副脸了。我听那些兵们说,上次死掉的那个老三,是罗指挥的远房表弟,他们一向感情很好——”
“不会吧?我看他这些天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悲伤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呀。”
“他一直睡在我旁边,那次事情过后,第二天我起床的时候发现他的枕头都是湿的。他这个人,懂得在人前收起内心的情绪,也懂得如何收服手下的兵,至少从目前来看,是个难得的将才。”木林敲了敲维轩的脑袋瓜,“臭小子,快去睡觉了,大叔我跟你讲的这些话,你现在暂时不懂没关系,以后会明白的。”
“嗯,大叔啊,没看出来你还懂这么多东西,我还以为你就会抓鱼。”维轩笑道。
“臭小子,我就会抓鱼你还非要把我拖上干什么?想害死我啊?”木林作势要打,维轩笑着从他腋下钻了过去。
“萨沙普瑞……”突然一声低沉如同小兽哭咽的怪音传入他们的耳膜,两个人顿时停了打闹。
“木大叔,这是什么声音?”黑暗中浪花击打着船舷,维轩的心里又紧张起来。
“我也听不出来,似乎跟那天听到的怪声是同一个来源。”木林突然想到了什么,“走,跟我去瞭望台看看。”
今天在瞭望台值夜的是一个年轻的士兵,被寒冷的海风吹的直打哆嗦,看到木林跟维轩走上来,慌忙站直身体敬了个军礼。
“你下去休息会吧,这里我跟维大人要用。”木林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兵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木林向着远处眺望了一会,视力可及范围内海面一片平静,突然,最远处的黑暗中,影影幢幢出现了一个看不清形状的影子,在迷蒙的雾气中若隐若现。木林神色一变,道:“没想到还有人跟我们同路啊……来者不善,你怎么看?”
“我倒是觉得,对方未必有敌意。”维轩摸着下巴道。
“哦?”木林看了他一眼,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两天前,我们就听到过那种奇怪的声音,但这两天对方并没有任何动作。包括今天晚上,除了一大群利齿狂鱼游过我们的船,没有其他事情发生。如果对方确实是针对我们,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搞出这些奇怪的声音来打草惊蛇,让我们提高警惕,甚至还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我认为,对方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只是凑巧同路而已。”维轩自信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木林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不错,孺子可教也。只是不知道对方搞出这么大阵仗,意欲何为。我倒是想起了一个很古老的传说……”
“什么传说?”
“这是我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故事。”木林靠着栏杆,一脸的悠然自得,“相传现今羽国云州往西南去,有一处小岛,被人称为莫吉岛。这个岛上住满了各种毒虫毒兽,有点像虫岛,只是那些虫兽没有虫岛的那么巨大凶猛,但已经足够阻挡外人的进入。其实这个小岛是有人居住的,这个族群人丁极其稀少,甚至很多时候只有两三个人,他们被叫做驭虫者,因为他们有一项天生的能力:操纵虫类。具体怎么操纵我也不得而知,也许是像这两天我们听到的那种声音,只有虫类能听的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