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紫衣男子说出“幽影谷门下,墨铭”这几个字的时候,维轩的眉毛不禁跳了跳,虽然墨铭这个名字他是第一次听到,然而幽影谷这三个字,他却是似曾相识。
“你和那个书生谷峰是什么关系?”维轩脱口问道。谷峰是他所认识的第一个影社成员,给他留下的印象相当深刻。这个墨铭,也是幽影谷弟子,难道他也是影社的人?想到这里,他心里更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哦,他是我的师弟。”墨铭大大咧咧道。
维轩“唰”地一下拔出匕首,指着墨铭的鼻尖,冷冷道:“你也是影社的人?”
墨铭一愣,摇头道:“在下并非影社之人。”
维轩不置可否,继续冷声道:“把你左肩的衣物褪下让我察看一下。”
墨铭知道他是想看自己身上有没有影社的特殊标记,眉毛不悦地凝了一下,略一思索,还是依言将左肩的袍袖褪下,让维轩看清楚上面并无任何记号。
“呼,果然不是影社的人。墨先生,方才是我鲁莽了,还望见谅。毕竟我们现在身份特殊,不得不多加小心。”维轩歉然道。
墨铭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你这么畏惧影社么?”
维轩怔了怔,道:“影社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他们的势力无所不在,并非现在的我所能抗衡的。”
“你有没有想过,影社为何要追杀你?”墨铭轻笑道。
“我怎么知道,说起来我还莫名其妙呢,小爷我一没抢他们的钱,二没抢他们的女人,好端端的就对我动手,这影社真是吃饱了饭没事做。”维轩满腹怨气道。
“凡事有果必有因,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影社是不会花这么大力气来追杀一个小人物的。”墨铭目光微微闪动,双眼望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维轩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颜海鹰的面容,他隐隐的感觉到,这一系列事件的背后和这个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脱不了关系。不过他并没有明说出来,只是淡淡道:“或许确实如此,但我真的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大费周章的东西,我只不过是一个小人物罢了。这次出逃南疆,也是想躲过影社的视线,自己调查真相。”
“你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影社发现了么?”墨铭摇头道。
“至少,这是目前我唯一能做的事。”维轩冷冷道。
“那么你打算怎么去调查呢?”
“先去……”
“等一等!”维轩正要开口说话,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却打断了他,夏宁姗在一旁站了有一会儿了,这时突然出声道,“墨先生,能否解释一下,为何你知道那么多,一点也不像凑巧经过的路人?”
墨铭沉默地看着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地叹了口气,道:“不瞒二位,在下确实是一路跟随你们而来,方才那个法术,亦是在下事先布置好法阵才能如此容易施放。只是我的目的,暂时不能告诉你们,相信我,我是为你们好,我对你们绝对没有恶意。”
这倒是实话,如果有恶意,刚才只要他不出手,他们三个都要葬身虫腹了。
“那么你究竟想怎样?”维轩始终对这个神秘出现的男子抱有很强的戒心。
“加入你们。”墨铭摊了摊手,简单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想去找叛军首领卢永然,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们,如果你们真的想找他,那么这一趟肯定是白跑了。”
维轩和夏宁姗谁都没有说话,眼睁睁地看着墨铭,等着他的解释。
墨铭见没人接话,也有点尴尬,又摸了摸鼻子道:“因为真正的卢永然早就死了,现在的岳兴侯,只是一个冒牌傀儡罢了。”
“你说什么?”维轩瞪大了眼睛,夏宁姗冷若冰霜的脸上也出现难以抑制的讶异神色。
“这很难理解么?我说的不是沙族语吧。”墨铭甩甩袍袖,一脸的无所谓。
“你凭什么这么说?这么绝密的情报,你是如何得知的,还敢说不是影社之人?”维轩握着匕首的手不由自主地又紧了几分。
“哈,这种事情何须他人告知,略作推测便可得知。”墨铭背着手,俨然有大师风范。
“只是你的推测?”维轩越发觉得此人神秘起来。
“没错。”墨铭点了点头,“卢永然,宪国德直府人士,原为端朝西南总督安晴明手下参将,年轻时作战勇猛顽强,屡立战功,最后因从龙之功被封为岳兴侯,为宪国镇守南疆。此人为人稳重谨慎,对安氏皇族忠心耿耿,有着‘磐石’的美誉,他的儿子卢肃,也在朝廷中任兵部主事,南疆事变后被靖平皇帝处决。如果真的是卢永然自己发动叛乱,卢肃是卢永然的独子,他会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顾么?”
“如果……如果真的是他为了权位走火入魔呢?”维轩强词道。
“据我所知,卢永然一向是影社的眼中钉。”墨铭却答非所问,“宪国确实有许多朝廷重臣和封疆大吏实际上是影社成员,其他大多数人或多或少也都与影社有点关系,只有这个卢永然,始终坚定地保持与影社对立的态度,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如此痛恨影社。若说他和影社勾结发动这场叛乱,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维轩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才对这个神秘男子的莫名敌意惯性让他不太愿意接受对方的说法,如果墨铭说的是对的,就意味着维轩当初的决定是错的。他强撑着道:“无论如何,这都只是你的猜测,对不对。”
“爱信不信。”墨铭无所谓道。
良久,许久未出声的夏宁姗忽然打破沉默,道:“阁下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知道这么多隐秘之事?”
墨铭微微一笑,道:“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幽影谷门下,一介草民而已。”
夏宁姗继续紧追不舍:“一介草民,为何会去研究这些朝野之事,又为何要跟着我们,你到底有什么凭仗?”
墨铭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凭仗?就是它。至于前两个问题,恕不回答。”
夏宁姗已经举起了银月弓,冷冷道:“不愿回答也行,只是我不能带一个不明不白的陌生人上路。你若再尾随我们,小心我箭不留情。”
见他们如此坚持,墨铭悠然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望着维轩道:“你相信天命么?”
维轩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天命。哈哈哈。”墨铭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入漆黑的夜色中,渐渐消失,空气里仍传来他豪迈的笑声,“天有云尽时,人无再少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的使命,到那时,我会亲手将你扶上命运的王座。”
听他说到“使命”这个词,维轩心里不由一动,在那个熟悉的梦魇里,也曾经有一个神秘的声音对他提起过他的使命。可是,现在他连自己的身世都没法弄明白,即便颜海鹰真的是他父亲,他还得弄清楚这个颜海鹰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会让自己陷入一个如此巨大而诡异的漩涡里。
“宁姗……”他喃喃道,“你说,我到底是谁?”
“这不就是你此行的目的所在么?怎么样,还要不要去找卢永然?”显然夏宁姗还是相信了墨铭的话,虽然她刚刚才严辞赶走了他。这个男子就是有一种独特的气场,让人不得不信服。
“不然还能怎样呢?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上一闯,看看那个墨铭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些天来,这个问题快要把我逼疯了,我再也不想过这种糊里糊涂被追杀的日子了。”维轩捧着脑袋苦恼地说道。
夏宁姗能理解他的痛苦,当年为了她自己的身世问题,在皇宫里也是饱受歧视的白眼,让她小小年纪就懂得了人情冷暖。她想要出言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无论如何,在我眼里,你就是你,维轩,和你是谁的儿子没有任何关系。”夏宁姗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
维轩抬起头,望着夏宁姗,看到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神里有一种叫做关切和温暖的东西在流动。他点了点头,真诚道:“宁姗,谢谢你,这一路如果不是有你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夏宁姗还是有些不适应这种温情的氛围,她别过脸去,“反正我闲着也是无事,跟你这小子一起走走就当散心了。”
“咦,那是什么?”维轩突然指向另一个方向。
夏宁姗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看到维轩笑嘻嘻的脸:“咦,宁姗,你怎么脸红了?”
夏宁姗这才知道上了他的当,又好气又好笑,竭尽全力才保持住表情的镇定:“少跟我贫嘴,惹我的下场你不是不知道。”
维轩才不在意她的威胁,“调戏”了一把大将军让他感觉很不错。他正要继续,忽然感到脚下踢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吓了一跳,低头看去,原来是还躺在地上的驭虫女苏苏。这个女孩已经醒了,却没有出声,只是圆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
“哇,你什么时候醒的?吓死我了!”维轩夸张地大叫一声,猛地后跳一步。
“刚刚才醒。拜托,我还没跟你算你踢我一脚的帐。”苏苏揉了揉被他踢痛的手臂,慢慢坐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我哥呢?”
夏宁姗沉声道:“路上再说吧,没事的话赶紧起来,我们收拾收拾就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