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学习终获自由,老师为学生该做的都做了,似乎皆大欢喜,天下太平。然而,戴学习勒索他的过往记忆犹新,田望鹿不能不防着这条随时会乱咬人的丧家犬。他致电戴夫人,说等过了风声给他们压惊。戴夫人这次却有点冷,说老公要休整,然后考虑生计。这把他提醒了,按照以往叶野留下的惯例,缓期执行的处级民警被双开,但保留职工身份,挂在公司名下,领着一份薪水,可以到社会上另谋差事。戴学习被双开,职工身份是否保留,还有待于冉寒春首肯。这天上午,田望鹿走进局长办公室,简单地客套了一句,就带有怜悯情怀,大谈特谈师生感情,说:“冉局长,你看是不是给戴学习一次谋生的机会?”“老田啊,你很念旧,江湖义气也很重。仁义道德,仁为先,义次之。我敬佩你的仁义。我已经和公司打了招呼,给戴学习安排一个适当的岗位。不要说戴学习曾经是为监狱做过贡献的副处级干部了,即便是一名刑满释放人员,原单位也是有义务给他安排工作的。”冉寒春带笑而答。“那我就放心了。
”田望鹿没把冉氏的赞扬放在心上,思忖了片刻,说,“人们都说我家翘雅和你家小晟是天生一对,地上一双,我希望他们能百年好合。”“我也希望他们能携手走上红地毯啊!”冉寒春喜得有点夸张了,说,“老田啊,你怀疑他们走不到一起吗?”“他们两个都很优秀,会不会走到结婚的那一天,谁也不知道。现在年轻人思想活跃,谁也把不住他们的脉。”田望鹿低下眼帘忧郁地说道。“我们两位家长都左右不了儿辈的,顺其自然吧!”冉寒春有所感触地说道。“啊,我还有事,先走了。”田望鹿收拾了香烟和打火机,说道。“老田你去忙吧。”冉寒春微笑着目送田望鹿,又突然说道,“老田,仁义是要得的,但旧社会的江湖道义却要不得哦!”“什么意思?”田望鹿转过身愣在原地。“嗯……”冉寒春迟疑着,此时有电话插入,望了一眼号码,说,“是庞代龙的电话,关于官司的。你去忙吧!”“你忙!”田望鹿忐忑不安地回到办公室,左一支香烟右一支香烟,用烟圈做放大镜寻找冉寒春赠言背后隐藏着什么。
冉寒春所指“江湖道义”是不是就指他和范天、袁桀的交往?袁桀办事粗糙,和他交往有很大的风险,他早就意识到这点,关键是常年在河边走,风险意识渐渐淡漠了。范天行事缜密,最令他放心。对,去找范天商量。“范总在谈事,您先用茶。”秘书将田望鹿请到了休息室。“啊,田局,让您久等了。到这边坐。”一杯茶的工夫,范天出现在门口,邀请着。“客气了,你不是忙吗?”田望鹿走出休息室,答道。“是有点忙,为一个官司。”范天走到沙发前,说,“田局,您坐。”“官司?”田望鹿重重地压在沙发上,脑海里立刻闪现出上午冉寒春提到的庞代龙,问,“不会是和白马打官司吧?”“正是。刚才我和任红牛谈的就是这场官司。”范天文静地笑着说道。在短短几个月中,任红牛不辱使命,为范天公司挣下三十万之巨。虽然,这对于范天的经营业绩只是皮毛,但对范天来说,意义却非凡。范天经营范围之广,豢养闲杂人员之众,非常人所能比。他并不要求豢养对象去创造经济效益,任红牛却主动为公司创造了利润,为那些豢养对象树立了典范。白马监狱的官司将给公司进账数十万之巨,范天相当重视,亲授机宜。
“谢谢!”田望鹿接过范天送来的水,问,“有几成胜算呢?”“胜负难料。”范天神秘地笑着,却问道:“田局今天有事吗?”“啊,哦!”如果不提醒,田望鹿几乎忘记了今天下午来此地目的了,于是说出了心中疑虑。范天斟酌了半晌,问:“您觉得有什么把柄被抓住了?至少我这里没给您添麻烦。”“是不是袁桀那龟儿子捅出了娄子?”田望鹿自言自语。“您和袁桀有联系?袁桀还曾经找过我麻烦呢。”“袁桀敢找你麻烦?自不量力!”“也不全是……”范天大致说了任红牛怒砸茶社,农云东通过袁桀讨说法的经过。“农云东的茶社?他是监狱局宣教处处长的小舅子,他把我的狱政处长揪出来立了大功。”“如果冉寒春真的抓住了你的把柄,说不定就和袁桀有关。这人迟早翻船的。”“很有可能!”“我叫人查下袁桀,任红牛还要向他讨个说法呢!田局,如果您那里有个风吹草动的,立刻通知我,我给您解决。”“你查下我心里踏实。谢谢范总了!”“戴学习现在是丧家犬,还不至于会咬你。我可以考虑给他一碗饭吃。”虽然有范天的承诺,田望鹿还是决定亲自接触一下袁桀。“田局,您老有指示?”接到召唤,挂着粗金链的袁桀趁着夜色来到摩天大楼旋宫里觐见田望鹿。
“兄弟啊,我们好长时间没聊天了。”田望鹿收回鸟瞰城市夜景的目光,说道。接受了范天的忠告,他要逐渐淡化和袁桀的关系,直至疏远。“谢谢田局能惦记着小弟。”袁桀不相信田望鹿招他来只为聊天那么简单。在和监狱民警打交道中,袁桀分得清求人和被人求。例如,他求田望鹿多于被求,即便对田望鹿有一万个不满,也只能闷在肚子里;农云东在大墙内作威作福,大墙外的茶社却要仰仗他袁桀庇佑。他可以高出半个头大着嗓门对农云东说话,需要的时候,手一伸,农云东不敢少给半个子儿。“农云东的茶社在你的地盘上?”聊了片刻,田望鹿吐着烟圈突然问道。“啊?啊!”袁桀猛然愣在了半空,使劲转动着脑袋瓜子,问,“有什么指示啊?田局。”“是,还是不是,你给一个明确答复。”田望鹿悠然地望着对方,说。
“嘿嘿,我袁桀一切都瞒不了您田局的慧眼哦!”袁桀嬉笑着承认了。“只要我愿意,我随时都能掌握你袁桀的动态。我没什么指示,随便聊聊。”田望鹿淡定地说道,“农云东的地盘需要你保护,但你不要忘记了,他是凤凰监狱的副教导员,好歹也是一个官,能量也不小。”“什么意思啊?田局您能不能点拨一下?”袁桀迷惑地望着田望鹿,心里扑通起来。“你不要只想着保护费而不考虑退路。我就要退休了,以后你在监狱的需求或许只有农云东才能帮得上你。”田望鹿将半截烟屁股戳在烟缸中,木然地说道。“田局,您离退休还早着呢,您老开玩笑哦!”袁桀谄媚地笑着回答,却猛然意识到田望鹿迟早是要退休的。除了田望鹿,他也只对农云东最熟悉了。
平时收了农云东的保护费,回头再求农云东,那农云东还不变本加厉地索取啊?“你看我这是和你开玩笑吗?我离退休的日子真的不远了。”田望鹿正色地说道,喝了口茶,诱导着对方,“县官还不如现管,我不一定比农云东管用。”“田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您跺一跺脚,监狱局都要摇三摇。农云东算个鸟!”袁桀听着有些泄气和失落,但嘴上仍是恭维着。“拔高我了啊。”田望鹿听了这话特别舒服,动人地说道,“趁我现在还管事,你有兄弟需要我出力的趁早说啊。”“田局,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袁桀感动得几乎要落泪,虔诚地望着田望鹿,回答,“现在我没有一个兄弟犯事。”“真没出事的?”田望鹿对袁桀肉麻的恭维表现得无动于衷,淡淡地问道。“没有就是没有!”袁桀本能地摇着脑袋,心里在嘀咕着,敢情你是在骗我感情啊,巴望着我兄弟出事再捞最后一票?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让冉寒春抓了把柄?田望鹿苦思冥想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