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冉寒春进了包厢就向田望鹿夫妇致意。“冉局,不迟不迟,我们也是刚到的。”田望鹿欠身说道。开席不久,由田望鹿引导,从冉晟的生意切入话题。因为父亲在场,冉晟介绍得很谨慎,说现在的生意虽有所起色,但估计今年只能净赚二百万元。田望鹿说英雄出少年,余桂花喜气洋洋的,冉夫人矜持地细嚼着蔬菜。“小晟,祝贺你。”冉寒春含笑举起了杯子。“爸爸,能得到您的表扬,真不容易!”冉晟吃不透父亲那张笑容下隐藏的真实世界,腼腆地笑着,喝下酒。“凭自己的真本事闯出天地,理应受到表扬;依赖权势攫取利益,那不值得褒奖!”冉寒春依然是笑容可掬,豪饮着红酒。“假若这个社会商场里没有权力干预,非常干净,那么,我愿意赤膊上阵。哪怕是公司亏损和倒闭,我也心甘情愿!”冉晟红着脖子激动地说道。“哦,是吗?儿子有此志气我很欣赏。”冉寒春亲自斟了酒,说道,“何谓君子?出污泥而身不染。
商场里权力滋生、乌烟瘴气的,你何故也搅和其中呢?”“爸,您身为监狱局长,每天都面临着监狱企业生存的考验,相信您老很清楚'商场如战场,非存即亡'的残酷性。在不公平的商业竞争中,我以弱势身份参与,我能生存多久呢?”冉晟握着空杯子,仗着酒劲,一招不让地说道。“你以普通商人身份与其他人的合作不是很成功吗?事实上,商场里普通人还是占绝大多数的嘛。”冉寒春并没有强迫灌输之意,他很清楚,80后的思想非常活跃,不是老一辈所能掌控的。“家宴不谈国事。啊,来,来,来,喝酒!”眼看着冉氏父子唇枪舌剑没完没了,田望鹿赶紧干预,说道,“冉局,我敬你一杯。”田翘雅第一次见证了冉氏父子的隔阂,一口一声阿姨地请冉夫人喝酒吃菜,和她密切交流,全然不顾他们父子间的言语交战。“冉局长啊,现在做生意不靠人际关系是做不下去的。我们的总经理在公司中层干部大会上还要求各显神通挖掘人脉资源呢。”余桂花忍不住地插了嘴。“那是两码事,你不懂就别多话。”田望鹿用余光狠狠地刺了夫人一眼。余桂花止声,低下头,往碗里拣菜。
“是啊,我们父子俩光顾着讨论,把你田伯伯田伯母晾一边了,不礼貌哦!老田,我们敬你们一杯。”冉寒春深怀歉意地说着,拉着老伴儿一起向田氏夫妇敬酒。“爸爸,田伯伯,我不管你们以前关系怎么样,我只想说,既然我们两家走到一起了,希望两位长辈以和为贵,不要给外人看笑话,好不好?”思维活跃中的冉晟突然捕捉到了这次宴会的最终目的,耐心地等两边家长喝了酒,落了座,然后说道。田望鹿听得像是酷暑天吃下一块冰棒,特别地痛快。他是多么希望冉寒春能念在儿女亲家分上,不再计较他的过往。为了讨好亲家,他真的是放下以往桀骜不驯的架子,对冉寒春诸多主张都持着支持态度。他配合冉寒春唱了一出双簧戏,才将冉晟这份合同拿下。他谦让地说道:“小晟,你想多了,我和你爸爸的关系非常和谐。”“小晟,你说得对!从工作角度来说,一二把手应该精诚团结管理好监狱局;从个人感情来讲,儿女在谈恋爱,长辈间却在闹矛盾,彼此都难堪,外人还在看笑话呢。”冉寒春点完了头继续说道,“不过呀,假如,我们真的一团和气,一点矛盾都没有了,监狱局其他人怎么看?瞧,监狱管理局是他们冉、田一家的了。
呵呵,迟早一天,司法厅非把我们拆散了不可。你说呢,老田?”“翘雅和小晟真要到了结婚那一天,叶厅长还真会把我们调走一个的。”田望鹿似是而非地点头,说,“到了那一天,我去找叶厅长,我退出,退居二线也行!”“老田高风亮节我敬佩!”冉寒春又举起了杯子,说,“老田,我再敬你一杯。”“哪里,哪里,冉局抬举我了。”田望鹿举杯干巴巴地支应着冉寒春,回头又问冉晟,“小晟呀,你和翘雅什么时候结婚啊?”“啊?”冉晟与田翘雅都是一愣。“爸,您老考虑多了。”田翘雅羞怯地说道。提到结婚,冉寒春夫妇为之一震,相互望了望。冉寒春不无兴奋地说:“如果你们认为合适了,结婚是水到渠成的嘛!”“爸,不急,不急,等今年几桩生意做好了再考虑。”冉晟现在心里装的不只是翘雅,还有一揽子生意,既然翘雅回答其父很含蓄,便顺着说出心里话。饭毕,冉寒春与田望鹿两对夫妇各自回家,冉晟与田翘雅去酒吧听爵士乐。“你怎么考虑的?我想听你的意见。”冉晟深情款款地问道。“什么啊?”田翘雅陶醉在猫王的《今夜,什么也别说》歌曲中,茫然地问。
“结婚啊!”冉晟凑近翘雅,笑着说,“你听得太投入啦!”“我还没考虑呢,你是不是和我老爸一样心急了?”田翘雅从音乐中走出,大眼睛水灵灵地凝视着冉晟。她自己也说不清此时她与冉晟的关系是普通朋友还是情侣。如果说是朋友,他们却把双方父母约到一起了;说是情侣,有时候有相思的忧愁,也有相见的喜悦,更多时候因为冉晟太忙碌,那份感觉很遥远,至少,她还没有结婚的概念。“听完这首,我送你回去!”冉晟摸着火烧的脸庞,说。“对不起,翘雅,我没能经常陪你。”出了酒吧,坐在车里,和着《今夜,我跟你走》的曲子,冉晟将田翘雅揽入怀抱。“生意场上的竞争压力大,我理解你。”田翘雅柔声地说道,依偎在男友的怀抱中,幸福不期而至,寂寥无影。听到儿子回家的声响,冉寒春丢下手中的《菜根谭》出了书房,乐呵呵地说道:“小晟回来了啊。”“儿啊,先去洗澡啊。”母亲说。“妈,我和爸聊一会儿,再去洗澡啊。”冉晟开了冰箱拿出一听可乐,说。“哦,你们父子说说话也好。”母亲说完就回避了。“好啊,儿子你坐下说话啊。”冉寒春兴奋地说。
冉晟喝着可乐,望着天花板,又望着父亲,主动谈起了自己的恋爱经历,说:“翘雅是我所见到的女生中最清新最单纯的。”“小田很漂亮,形象很健康。我也很喜欢她!”冉寒春甜蜜地回答。“假如,我和翘雅结婚了,那您老和田伯伯就是亲家了。”冉晟放下可乐。“那当然了,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呢?”冉寒春回答了儿子,却皱起了眉头。“您以前和田伯伯明争暗斗的,圈里圈外都知道的。”冉晟正视着父亲,说,“您老别否认。至于谁对谁错,都过去了,我想表达的是,你们之间应该放弃成见,握手言和。”“儿子,你找我聊天就是想重复宴会上的观点?”冉寒春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问儿子。“爸,我重复没有错,错在您老不接受。”冉晟摇晃着空可乐罐,返身又去开冰箱门。
“你和金狐监狱那桩生意,今晚你刻意回避了,我也没当面戳穿你,现在只剩下你我父子二人,我不妨直说了。当时,我对着那份报告非常为难。儿子,你知道吗?儿子的生意,老子在批阅,别人怎么说?冉寒春口口声声地反对干部亲属参与监狱企业的经营,自己却在背后唆使儿子去拿监狱的业务,冉寒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就是同意你拿合同的结果;不同意吧,你的投标确实很诱惑人,找不到一点反对的理由。左右为难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是为你拿到业务的田伯伯。儿子啊,骑虎难下的事,我为你做了一回了,希望没有第二次。”冉寒春声情并茂地说道。“爸爸,您想说什么呢?您想坚决阻止我和监狱今后的合作?”冉晟又拿了听可乐,放弃了开罐念头,说道。
“我的态度非常明朗!”冉寒春严肃地说,“你是圈外人,官场你弄不明白,你也别掺和!”“听您这么说,您将继续为难田伯伯了!”冉晟沉下脸问道。“什么话?”冉寒春站起身,居高临下地说,“你以为你老爸就是一个以整人为乐的人?我何尝不希望和所有的同僚和睦共处!”“您不是政客是什么?迟早一天,您会成孤家寡人的!”冉晟仰着脸,硬着脖子说完,也站起了身。“小晟,你去哪儿?”冉寒春尴尬地站在那里冲着儿子的背影问道。“死老头子,你又把儿子气跑了?”老伴儿听到异响出了卧室,却不见儿子,连忙追问。“你问你宝贝儿子去!”冉寒春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就钻进书房。冉寒春猛然听到雨点急遽拍打窗户玻璃声,便掀开窗帘,窗外的黑色世界早已湮没在狂风暴雨中。第二天清晨,冉寒春的眼前仍是白皑皑的雨水世界。他突然想到了农场的秋收,立刻通知丁飚副局长启动应急预案,全力保护秋收。“冉局长,半个小时前,庞代龙汇报,白马监狱的中药种植物被一夜的特大暴雨冲刷得干干净净……”丁飚沮丧地报告冉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