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威特,昨天你让我点燃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臭死了!”
“很臭么?我怎么没有闻到?”
弗朗西斯表情夸张,捂住鼻子作呕吐状:“当然!嘿约书亚,早!”
“呼——”后方约书亚抱着一堆本子赶上两人喘了口气,将本子丢给自己好友,弗朗西斯接过:“这是什么?”
“杰克老师一年前布置的论文,”约书亚伸手搭在好友肩膀:“就论常见诡本质与处理方式猜想,还要结合我自己灵写的那个。”
斯威特表情有些惊悚,看着弗朗西斯手上加起来少说50cm厚的论文,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么狠?”
“咳——”约书亚轻咳一声,眼神幽怨中带有羡慕的看着两人:“与你们无关,这是没有导师予名才得写的,弗朗西斯本来也要写这个,可惜两个月过后成了戴维斯先生的学生。”
斯威特看着他羡慕的眼神想到自己一个多月以来的阅卷时光就感觉浑身无力,身旁弗朗西斯不知道回忆起什么,双手微颤将论文丢给它们的主人说了句:“谁比谁轻松还不一定呢...”
三人并排着走到平台,正中雕像在温和晨光下显得更为高大而神圣,斯威特又想起正式进入中班时在雕像底座上看到的内容——或者说警告。
【人若过于自负,终将一步步踏入死亡】
弗朗西斯拉着两人进入左边入口,这是中班检测灵值的地方。
与右边明显凿平又铺砖的甬道不同,这面只用几根木桩撑住顶部,脚下石块尚有棱角,两旁墙壁留有大量残缺壁画,谁都不知道这是诡灵纪留下的还是更早。
距离入口二十米处洞顶亮着虚晃的蓝白色荧光,斯威特走进后才发现这次检测是科尔顿老师,坐在检测台位置正对身旁克雷斯严厉的说着什么。
约书亚小声跟两人念叨:“克雷斯肯定又被他导师教训了,估计是因为他快成年离校。”
弗朗西斯接话:“他的学分不够,听导师说科尔顿老师想让他的学生进入8区。”
科尔顿明显听到了几人自以为小声的对话,目光扫向三人:“挺早,过来。”
说完从检测台下取出长约半米的晶柱,撇了他们一眼翻出名单:“约书亚。”
约书亚下意识整平有些褶皱的衬衫才走了过去,很快弗朗西斯和斯威特也检测完毕。
.....
“我去上课了,”约书亚跟着两人走到阶梯前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抱着论文往上跑,剩下弗朗西斯和斯威特面面相觑。
“他这么着急干嘛?”
弗朗西斯对他耸肩:“大概是你的数值涨太快刺激到他了?”
约书亚12岁,这次检测数值为1.97。
斯威特10岁数值1.52,而弗朗西斯12岁数值2.28。
“说实话我也觉得有些刺激,你够1不是才一个多月么?”弗朗西斯用力拍打着新同学肩膀,斯威特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想起那张破旧羊皮卷小声回复:“你消耗灵能到虚脱试试?可能是因为这个。”
弗朗西斯放开他单手撑住下巴:“还能这样?”
无意识的跟着斯威特往上走不知道想着什么,等到二层才反应过来:“威尔逊老师有叫你上什么课么?”
“没,导师说他这两天有事,连课表都没给我,”斯威特摇头。
得到回答的少年笑得灿烂,拖着他就往下跑,斯威特跟着他与其他同学擦肩而过,直到发现自己被拉着深入地下时才开口询问:“这是去哪?”
弗朗西斯右手拉着他左手抓紧自己斜挎的空包:“带你去深洞逛逛,这次总算有人陪我一块儿探险了!”
......
威尔逊翻开自己学生的资料对照着门牌号站到家属区最边的楼前。
灰蓝天空转瞬被阴云笼罩,春雷阵阵。
一个佝偻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走出房门摸索着来到晾晒被褥的绳索前。
威尔逊脚步近乎于无,走进后用余光打量着她。
灰白长袍满是缝补痕迹,折叠被褥的手上满是旧痕,右手小指不正常弯曲,她俯身时颈间隐约有着一道看不出具体长度的狰狞鞭痕,稀疏白发盘在头顶固定,耳垂空白但有长期戴着沉重耳坠的痕迹。
脸颊微红有些消瘦,双眼睁大却看不见色彩,两抹灰白将其笼罩,收完被褥转身下意识撑住手中拐杖,两脚一深一浅,单手抱住的被褥滑落在地,雨声淅淅沥沥落下,她脸上露出一丝焦急,丢掉拐杖想跑回房间却踩到杖身被拌住右脚。
我没有见过她——威尔逊判断着,伸手将她扶住。
她另一半露出的脸上红晕更甚,站稳后赶忙放开自己抓住的手腕,言语吞吐像是被揪住错误的孩子:“斯威特?我以为你在上学所以没..”
“抱歉女士,我想我并不是,”威尔逊继续打量着她,俯身悄然抓住就快拖到地上的背角:“我到这找个朋友,没想到快下雨了。”
“是的快下雨了,”她重复着,扶住墙边走进大门敞开的屋子,将被褥丢到桌上转身进屋拿出暖壶和两个瓷杯顺手关上,脸转向门外:“进来吧孩子,我想你可以等雨小点再走。”
站在角落正打量屋内布局的威尔逊手指微动,橙红麦秆将门拉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屋主人拿着瓷杯的手轻颤了一下,控制脚步走到她身旁:“对我的打扰感到抱歉,这里就你一个人么?”
“是的年轻人,”她不动声色将瓷杯递给威尔逊,笑得有些僵硬:“你可以叫我伊娜,我已经独居很多年了。”
“谢谢,克莱尔·威尔逊,”威尔逊接过,有些浑浊的茶水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喉咙中发出吞咽声,仿佛一个毛头小子语气愤慨:“机构都不管残疾人?让一个年迈老太太一个人生活?”
“克莱尔,我可以这么称呼你么?”伊娜的笑容带上一丝真诚,右手下意识摸到腰间才发现什么都没有,语气恍惚声线沙哑:“孩子,别这样,机构做的已经够好了,他们并没有将我驱赶出去,如果不是他们或许我早就死在路边了。”
威尔逊注意到她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沉思,提高音调:“可是..可他们做的还不够!”
手背接触到带有伤疤的温度,伊娜抓住了他,察觉到年轻人一瞬的僵硬,安慰的说:“好了孩子,他们需要管的不止这个,或许你对机构有所误会——不要被一时猜测蒙蔽了双眼。”
“可这里的人都太冷漠了,我来这儿被他们为难好久,朋友都不来接我,花了几天才找到这儿,”威尔逊注视着手的主人,再次确认自己并没有见过伊娜,但仍没放下警惕:“我从来不知道围墙里面的人连一点基础信任都如此吝啬。”
伊娜抽回手摸到瓷杯喝着水掩盖自己有些起伏的情绪,含糊询问:“围墙?克莱尔,你来自...”
“隔离区!”威尔逊语调再次拔高,看着老人明显而克制的颤抖,一滴浑浊茶水砸向地面。
“伊娜,外面起风了,”屋外雷雨渐大,风声呼啸,已经褪色的窗帘扇着墙壁,威尔逊起身走到阳台关上窗户提醒着身影更加萎缩的老人,往她手中瓷杯里添上热茶,语气羞涩:“抱歉伊娜,我家里也有长辈,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没..没关系,”伊娜朝声源处露出一个克制的笑:“克莱尔,域外..我是说隔离区现在怎么样?”
威尔逊斟酌回答:“嗯..老样子?就是更乱了。”
“啊..更乱了,现在启..”伊娜止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名字,双手捂住瓷杯,威尔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伊娜,你说的是启明会?”
“啊..应该是吧。”
“你为什么会关注这个。”威尔逊坐到老人身侧,零星橙光在屋内亮起,隔绝了外面轰隆声响,伊娜神情开始恍惚,将瓷杯放下摸到腰间,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
威尔逊掩去自己的恶意,笑着重复询问:“机构这几年对他们监管得挺严格,只是隔离区里的人对机构都没什么好印象,我进来时还被盘问半天,你为什么会问这个?伊娜你也是隔离区的人么?”
“...”伊娜沉默,将腿抬起双手抱住,小声回答:“几十年没回去过了。”
四周荡漾的麦穗静止,威尔逊追问:“为什么不回去?虽然隔离区不太方便至少邻居还算热情,你既然一个人生活为什么没考虑过回去呢?”
“斯威特是个好孩子,”伊娜下意识接话,又说:“啊他是我的邻居,不过很久没回来过了。”
威尔逊想到自己刚返校的学生没有深究她隐瞒的意义,或者身旁蜷缩的人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我家里人都是启明会成员。”
他看着老人听到这句话后瞬间苍白的脸色,喉咙中发出略带惊惧又克制的嘶吼,瞪大看不出情绪的双眼,原本抱紧脚腕的手松开,无力而坚定的推拒着就坐在身旁的年轻人:“...走开!你..出去!”
威尔逊抓住那双布满疤痕的手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屋内橙光散去,放缓了自己的语调安慰着眼前发丝凌乱面容惊恐的老人:“抱歉伊娜,我不是,我不是,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是,相信我。”
沉重喘息逐渐平静,眼角淌出浑浊液体,挣脱着甩开抓住自己的手,跌撞跑回被自己关上的屋子,破旧房门发出砰的一声惨叫。
威尔逊陷入沉思,脑海中闪过一丝什么却没来得及抓住,起身靠近房门。
里面隐约传来颤抖但坚定的沙哑祈祷。
“我全知全能的神啊..他们来了..我躲不过了..抱歉..”
威尔逊皱眉,掌心亮起橙红微光,钻进门锁向外缓缓顶出。
打开后轻声靠近跪坐在雕像前的伊娜。
黑色窗帘被牢牢固定在墙面,屋内没有开灯,昏暗中仅剩蜡烛火光摇曳,散乱银丝垂在脑后,身型萎缩微微颤抖。
威尔逊凑近,只见老人脸上满是泪痕,伸手抹去。
伊娜仿佛被卡住喉咙,嗬嗬的怒声转瞬平静。
“你到底是谁,你都想知道什么,我不会告诉你的。”
“高塔,”威尔逊垂眼回答了她。
耳边传来老人沙哑的轻笑,无奈而痛苦:“我早该想到的。”
得到回答的男人脱口而出:“斯威特是我的学生。”
.....
伊娜低头讽刺的笑着。
“你们的手段越来越肮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