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展公子给的巨款,若璟便不再担心自己会活不下去。
把自己安顿好,无所事事地过了几天后,若璟去了趟昭卿公主所在的府邸。
自从康平王府倒台后,身为质子的昭卿公主和其弟弟昭和小殿下便被接了出来,被安置在华京一处无人居住的僻静宅院内,由朝廷指派专人照顾。
虽然身为质子,但朝廷方面并未过多为难这姐弟俩。宅院虽然久未住人,但请昭卿公主二人搬进去之前,也是仔仔细细地打扫、重新装潢了一番。宅院是有点旧,但宅子内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的。连下人都准备了十几个,且和从前一样,并不限制二人的出行。
这样算起来,与其说二人是质子,不如说是来度假的。
若璟没见过那位昭和小殿下,也并不在意。她只是想找到昭卿公主和她同去落青的宅院,避免被人说三道四。
然而不巧的是,二人带着两个奴婢去到落青的宅院时,落青并不在。问了邱闲,邱闲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院子里只有邱闲,和那位自从康平王爷入枯庭后便再未舒展过眉头的太皓夫人。
向太皓夫人请了安,慰问了几句,又同邱闲扯了几句,昭卿公主和若璟都觉得无趣,便没有久待。
应昭卿公主邀请,若璟陪昭卿公主又去了一趟鹤云楼。
鹤云楼里提供的茶,都是好茶。然而今日二人都没有心思品茶,茶水放在跟前,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康平王府剧变,王爷入枯庭,落青小王爷一朝从高高在上的皇族公子跌落到凡尘,昭卿只觉得无限伤悲,若璟只觉得世事无常,相对而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便都望着楼下大街上的人群发呆,一直待到日夕,才在鹤云楼下分别。
若璟回到客栈的时候,小倩已在她房门前焦急地等待了很久。
“姐姐,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小倩一眼看到若璟,便急不可耐地上前拉住了若璟的手腕,就要朝客栈外走去。
若璟一时发懵,不知道什么情况。但看到小倩焦急的模样,也知道似乎有很不妙的事情发生,便没有详问,只是被小倩拉着走。
一路上穿宅过巷,竟是又回到了若璟最初肩伤醒来时的那个院子里。
小倩拉着若璟,不顾院内几道奇异地目光,径直将若璟拉到了房间之内。
一进门,若璟便闻到了一股浓稠的血腥味。
只见房间内简易地铺着好几个地铺,地铺上躺着几个脸色苍白的人,几人年龄差距较大,有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小青年,也有四十几岁的大叔。
地铺上的人大都眉头紧皱,似乎忍受着极为强烈的痛楚。
若璟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几人身上,都有严重的伤,似乎是刀伤。没被衣物掩盖的地方,甚至能看到伤口里面的白骨。
而房间内唯一的一张床上,躺着被血水打湿了一身玄衣的展公子。
此时的展公子双眼紧闭,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看得出来即便是在昏迷中,也是十分痛苦。
“小倩,这人是??”
一手拿着一撮不知名药草,一手托着研钵的格品老人从门外进来,警惕地望着若璟问道。
“格品爷爷,她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位能用针缝合伤口的若璟姐姐。”小倩礼貌地应道,但额上的汗表示着她的焦虑。
“哦……”格品老人盯着若璟仔细看了看,半晌才道:“不错。我过公子的伤口,恢复地很好,更没有发炎之类的迹象。想必这位姑娘也是精通医术之人?”
若璟一听,知道又被误会了,赶紧摆了摆手,解释道:“没没没,我其实一点都不懂医术,我连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都不懂。只是,那天只是用自己以前在书上偶然得来的知识进行的紧急处理。我也没想到效果那么好。”
“既然如此,你能再帮下忙吗?”格品老人说完,视线落到满屋子的伤者身上,“我已经对他们的伤口做过简单的处理了。但是我一个人人手有限,忙不过来。加上他们身上的伤口着实恐怖,有些及骨的重伤,恐怕还需要若璟姑娘协助缝合。”
若璟跟随着格品老人的视线,落在那些重伤的人的伤口上,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我……”
若璟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以表力不从心,小倩抢着先说道:“若璟姐姐需要的东西我全都按照上次的经验准备好了!若璟姐姐只管缝合,其余的事情交给小倩处理。”
“……”
若璟知道,自己必须得硬着头皮上了。
若璟并非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但是性命攸关,自己又无法独善其身,那就只能做好。
“小倩,你帮我打些放凉了的开水,准备点皂角之类的清洗物,我要洗手才行。”
“好!”小倩答应完毕,立马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若璟要求的东西就盛了上来。
别的干净的棉布条啊,针线啊什么的也一一备好,随便若璟取用。
天色早已不见白,为了屋内足够的明亮,小倩准备了几十支蜡烛同时燃烧。
格品老人是一位资深的医者,从医一辈子,不说多么高明的医术,至少应对刀伤剑伤等皮肉伤,完全没有问题。
有格品老人在旁,若璟也不担心草药等用得对不对,自己只管缝就是了。
好在虽然缝合辛苦,需要缝合的伤口并不是很多。一些不是很严重的伤口,格品老人按照自己的处理意见也就对应了,只是挑选了一些难以愈合的口子让若璟缝合。
兢兢业业大概一个多时辰,若璟顺利地完成了格品老人交给自己的任务。
“呼……”
缝合伤口的时候,若璟大都躬着身子。此时一起身,才发现腰背酸痛。
小倩拿来干净地棉帕,为若璟擦干净新渗出的汗水,示意若璟在旁边休息一会儿。
但是若璟并没有休息,而是第一时间走到了展公子床前。
展公子身上虽然也是诸多伤口,但似乎都不是很严重。格品老人最先为展公子处理,现在的展公子的黑衣下,裹满一圈又一圈的麻布。只是因为没有进行有效止痛,昏迷中的展公子并不安稳。
看到展公子似乎并无大碍,若璟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才转过身来,对一旁来来去去地小倩问道:
“小倩,你可以告诉我这是发生了什么吗?”
小倩眼神有些躲闪,支支吾吾,明显是知道内情,但似乎并不愿意说。
“我知道我刚进惠连府的时候,你们似乎误会我是别的什么人了。但是后来不是知道,我就是我了嘛。我从未做过对凡人不利的事情,你还不愿意跟我说实话吗?”
格品老人瞥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再次出门捣鼓药材了。
屋里的伤员的伤口处理好,还要进行调理,格品老人需要看看屋外的人熬的药熬得如何了。
小倩仿佛得了允许,才缓缓开口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太子被废,被关入了大牢,但仍有不少追随着。公子多次在三殿下府邸出现,被废太子方面的人调查到了这些年和废太子殿下作对的事实。今天公子带着几人调查康平王的裙带关系,遭到了废太子方面人的伏杀……对方的人实在太多,即便公子他们拼命反击,也还是死了两人,其余人员几乎全部重伤。若不是刚好有一队送葬队伍经过,对方担心引起朝廷注意,没有继续追杀,不然恐怕公子他们也回不来了……”
小倩越说越小声,看得出来仍在后怕。
若璟也是越听越心惊,完全想象得出来那是怎样的一场凶险厮杀。
视线再落在展公子脸上时,若璟不免心里泛起微酸。
凡人虽然贵为侯爷,想必日子过得也并不舒心。短短几个月里,自己就见其三番两次在生死边缘徘徊。而在此前的那些年里,他到底又受了多少伤,吃了多少苦呢?
而这些伤,这些苦的背后,到底又是什么执念,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继续着?
若璟本不是一个对别人秘密好奇的人。但是现在,她突然生出想要一窥展公子究竟的心来。
若璟找来一块干净的棉帕,做到展公子旁边,轻轻为其拭去额上的汗珠。
似乎这一举动惊动了昏睡中的展公子,展公子神情越发不安起来。
忽然,展公子睁开了双眼,右手从被褥下猛然探出,紧紧地握住了若璟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