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到侯府的距离本来不算远,大概一刻钟的马车路程而已,但若璟发现,马车似乎经过多次转弯,七转八绕,竟然花费了不少时间。
若璟察觉不对,刚想掀开马车帘子问车夫是不是走错路了,只听一声嘶鸣,马车停了下来。
待马车挺稳,车夫主动掀开帘子退让至一边,不等若璟反应,展公子如一阵风似的钻了出去,跳下马车,随即对车夫道:“把她送回侯府。”
“是。”车夫顺从的应答,也是速度极快地坐上车,扬起马鞭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发出一声哀鸣,前蹄重重蹬了两下,一下子往前奔了开去。
若璟来不及下车,只好退而求其次,猛地掀开小窗帘,冲路边的展公子叫道:“你去哪里?”
展公子并不理会,转身便走,只留给了若璟一个高挑而淡漠的背影。
若璟趁马车还未走远。仔细打量了一下周边环境,隐约觉得有点眼熟。
好像是……自己初来时养伤的那个带小庭院的宅子所在的小巷?
其实若璟认错了地方,此处并非是当初若璟醒来时所在。华京的街道小巷布局十分有章法,若璟记忆中的小巷外观上与此条类似,但是与此条隔了三条大街,走路要花上十几分钟。
这条小巷有些偏僻了,十分安静,大白天也不见一个人影。巷尾处一扇简陋的双开门紧闭。门内,小庭院西北一个角落,一位白衣老头正在卖力地舂着什么,旁边一个炭火小灶,火早已熄灭,灶上的陶罐仍扑腾着浓浓的热气,一股股药香溢出,消散在空气里。庭院内,十几个神情肃穆、看上去似乎是普通百姓的人,正在翘首以盼,等着某人前来。
马车重新回到大路上,若璟百无聊赖,掀起小帘子想看看街上的风景。
女魅节就在明天,各家店铺的装饰已经完成,若璟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大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各种妖怪、想象力奇特的花草树木,颜色各异、造型怪异的灯笼等等,华京一下子从人间变成了魔界的感觉。不少孩童已经在提前享受女魅节,穿着奇装异服,拿着制作成怪状的食物,边咬着在街上到处乱窜,嘻嘻哈哈的童声从街头乐到街尾。
看着人群谈笑风生,小童欢欢喜喜,若璟的心情也从刚才的阴郁中走了出来。然而,不知从何处出来一队身着黄色锦衣的卫队,风尘仆仆地迎着马车而来,为首的一人身着深蓝色的衣裳,腰间别着一把黑色宝刀,骑在一匹威风凛凛地棕毛宝马上,恍如无人地与若璟的马车擦过,毫不停留。卫队所过之处,大街上的人纷纷自觉躲避,卫队则如过江之船,划开水快速前行。
李衾骑马走在最前面,与后面的卫队拉开了一定的距离。等到李衾和卫队都过去了,车夫才看到除了身穿黄色锦衣的卫队之外,后面还跟着一大群衙役,于是不得不将马车往边上驾去,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等人潮过去。
若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忍不住将脑袋探得更出去,一边看一边哇哇赞叹壮观,忽然听到旁边有两个男子在对话,对话内容引起了若璟些许注意。
“啧啧,枯庭副长使可真威风。”一个男子道。
“他是威风了,但每次他一威风,就要有人倒霉咯。”说话的是另一个男子,二人相对而立,悄悄咪咪的,让人听不太真切。
“对唉。上午被查抄的大人是哪一位来着?听说枯庭的人从他家搜出来几千两现银,还有好多珍奇宝玩,够你我吃几辈子了。”
“岂止!据说还有不少地契房契呢!就是那个四品钟才钟大人啊。他可是兵部的人,管兵器的呢,怎么会有那么多钱财?不抄家还不知道!”
“嗐!当官的哪几个没点手段。而且,兵部一直是太子在管,恐怕……”男子突然将声音降低,拉着另一个人挪到了马车背后。若璟一看就要听不着,有些遗憾,不过转眼便没了兴趣。。
反正那些大人物的事情,都和她这个小女子没有关系。
枯庭李衾领头的队伍过去,先前站往路边躲避的人群重新走回街上,该干嘛干嘛,大街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不过仍有一些余兴未尽的人,就近找了家凉茶小摊,继续八卦最近华京发生的事情。
车夫驾着马车再次移动,若璟也不再留恋街上风景,收回脑袋,双手撑腮,开始思考明日和落青小王爷共度女魅节的话要做什么。
然而,谁也不会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八月二十四日一大早,若璟被一阵阵的鞭炮声吵醒,瞥了一眼窗户,尚无半点鱼肚白渗入,还是漆黑一片。若璟本想再睡一会儿,但鞭炮声忽远忽近,断断续续,实在没法睡了。想着今日落青答应来侯府接她去玩,若璟一咬牙,干脆起来吧!
花了些时间穿着打扮,等若璟走出房间门,一丝金黄的阳光正好正好冲破重重朝霞,洒在了若璟房间对面的右侧室门上。若璟转头看了看展公子的房间,不知道展公子在里面没有。
昨天分开后,若璟便没再见到展公子,怀疑他昨天根本没回来。
不知道身上的创口怎么样了。
若璟摇了摇头,还是试着去敲响了展公子的房门。
等了一会儿没见动静,若璟道了声“果然没回来”便转身欲走,身后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展公子穿着白色的睡衣,目光呆呆地望着若璟,头发凌乱。
“凡人你在啊?呵呵呵……我以外你不在来来着。”若璟打了个哈哈。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应该是自己打扰到展公子休息了。
“我不在这里能在哪里。”展公子回头转身,走到桌边倒了杯过夜水一口饮尽。
“那个,平时你不是很早就起来了的嘛。”若璟道。展公子有位声音非常好听的婢女,专门负责叫醒展公子。虽然自从若璟升职为常驻客人后就没听到和见到那位婢女了,但应该还是保持着这项“传统”的吧。
展公子下颔微抬,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向若璟,道:“怎么,就你会赖床不成?”
“……”
若璟无语,赖床有什么可比性!
“那你继续,我先走了,走了!”若璟道,不等展公子再说话,转过身呼啦啦地跑走了。
随便吃了点膳厅准备好的早饭,若璟去到前院正厅,有心无意地到处晃悠,等着落青前来。
这一等,就是三个时辰。
“奇怪,马上都要到晌午了,学长怎么还不来……”若璟默默放下手中把玩的翡翠孔雀,选了张椅子坐下,重重呼了口气。
三个时辰来,若璟除了上了趟茅房,就没离开过正厅,甚至大部分时间里眼神就一直落在正厅对面的大门上,期待大门打开,落青前来。然而当她把正厅里的所有古玩都把玩了一番后,还是不见落青身影。若璟不得不怀疑是自己记错了落青说的时间。
不是要去玩一天,而是晚上玩?
等来等去,等不到人,若璟想了想,干脆不等了,落青来了肯定会有人来通报她的。与其坐等,还不如去做点别的什么,比如,练会儿瑶琴?
这样想着,若璟便要离开正厅,侯府大门却突然被人敲响了。一旁的守门人见状,急急起身去开门,打开了条缝查看来者何人。
学长终于来了吗?若璟看向大门笑了笑,欢欢喜喜地跑出正厅,但还没等到跑到大门口,守门人忽地就将大门关闭了。
“那个……落青小王爷不是来了吗?”若璟跑到守门人面前,指了指紧闭的大门。
守门人手里拿着一封信,微躬着身子回若璟道:“不是落青小王爷。不过是落青小王爷身边的一个随从,他说小王爷今天可能来不了,让他带了一封信给若璟姑娘。吶,就是这封。”守门人说完,将手里的信封递给了若璟。
信封手感偏硬,材质极佳,信封上的“若璟姑娘亲启”字体文雅,正如落青为人。
若璟接过信,也不懂欣赏文字,但也没有直接拆开信封,而是不放弃地问守门人:
“那个随从有没有说为什么小王爷来不了了啊?”
“这,并未告知。应该写到给若璟姑娘的信里了。”守门人回道,“姑娘还是看看信吧。”
若璟点了点头,转身回走,边走边拆。尚未拆开之前,若璟就察觉到信封里除了信纸可能还有别的东西。等到真的拆开来,果然除了一张写着字的纸外,信封里还有一块带着青芽色穗儿的青玉佩。
信里文字并不多,除了一般的问候之外,落青只用了廖廖数笔来写道歉之语,却并未阐明具体原因,但看得若璟心里升腾起一股阴霾,挥之不去。
落青写道:今日本答应若璟游玩华京,共度女魅。然突生变故,落青无法抽身前往,还望见谅。随信之物乃落青随身之物,虽非极品,却包含落青心意,赠与若璟,权当赔礼。至于你我之约,落青依然铭记于心,他日定当补全,不负若璟期望。
若璟拿起青玉佩,仔细看了看,有些眼熟,想起是落青佩在蓝水晶笛上的笛穗,没想到落青竟然转赠给了自己。
只是突生变故……是什么变故?
若璟毫无头绪,也没有可以询问之人,想了想,决定去找展公子,他肯定能打听到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