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枝头没有树叶随着摇晃。
咖啡馆内暖气开的足,店员也只穿一个长袖衬衫。
两人桌上,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与周围的成年人格格不入。
没有点大人才喝的美式咖啡或意式特浓,拿铁上的奶油缓缓浮动。
小慈盯着面前的香草奶昔,没有想喝的欲望。
天野往华夫饼上倒满糖浆,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抱着从超市买的年货,满载而归。
“阿姨还没回来?”天野问。
小慈:“说是要推迟一两天,但是祭年当天肯定会回来。”
天野点点头。
俩人心照不宣,却没人提今晚见面的主要内容。
“我听林梅说你要转学了。”
天野来之前打了好几次腹稿,没准备好开口,却被小慈问了出来。
小慈:“你要转哪去?”虽然心下早有了解,但还是希望天野能亲口告诉他。
天野拿起拿铁喝了一口,嘴唇上沾到甜腻的奶油。
“转去华城,跟齐浩一个学校。”天野说。
见小慈没什么动静,天野心下一横,说出了真心话。
“我对这个决定挺动心的,齐浩提出让我跟他一起去的时候,我那一刻就觉得我是向往的。”
小慈点点头。
“后来我查了相关的资料,又问了父母老师,他们都觉得这样发展对我来说比较契合。”
小慈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香草奶昔快化成水了,大口径的玻璃杯上布满了水珠,拿起来手心一片湿冷。
“上次……”提到上次吵架,天野心里不是滋味,他感到愧疚。
“上次是我不对,我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决定被你提到,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对你发了脾气,可能是我太胆小了,没敢往那方面想,吵完架当晚我就意识到我自己错了,后来几天,也没好意思跟你联系。”
天野不知不觉说了快十分钟,对方却没什么太大的动静。
小慈静静地听天野说着,她是很伤心,但同时也有自责,什么时候起,自己变成需要他人处处迁就的角色?
“小慈?”天野询问。
这时,小慈才抬眸,杯上的水珠滑落在衣服上,留下不大不小的水渍。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呢?过完这个冬天?”
天野咬了下下嘴唇,小心地说:“祭年前一天就过去了。”
“不等过完年么?”
“我爸妈在那边租好了房子,在那边过年,过完年就要参加新学校的冬令营。”天野不想再说下去了,他突然后悔了转学这个决定。
小慈看着窗外的天气,凛冽的寒风让人们瑟缩着脖子,大人把小孩抱在怀里,四散往家赶。
好像要下雪了。
天野平时不会这么正经地说话,更不会解释这么多。
要是他同时做到了这两点,是的,那说明事情真的很严肃。
小慈把香草奶昔放下,看到天野在看着她。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呢?这种眼神小慈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了,上一次这种眼神的出现是当小慈讲她爸爸的故事的时候。
那时,天野就是这样的眼神,带着遗憾、抱歉、小心、谨慎和心疼。
小慈感到悲伤,为何天野不能为他自己想一想?
天野此时又说:“我很抱歉,这么快速做了决定,甚至没有提前告诉你。”
“你现在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
天野:“不,我应该问一问你的意见,我们说过做一辈子好朋友的。”
小慈笑笑,“异地难道就做不成朋友了么?”
华城和荣城之间是一片海的距离。
“你走之前,我们去一次码头吧,今天没能去成,我想再去看看。”小慈说。
天野心动了动,喉结上下滚动,“好。”他笃定地说。
事情进展地比他想象的要平淡,朋友分离前哭得不死不活的戏码并没有上演。
天野回到宿舍,小慈回到家中,都默默地坐在床边,凝望外面的流沙云。
三年,是一个时间概念,是一个时间的转折和记录点,每三年,都会发生些改变人命运的事情。
小慈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双眼闭起。
她想到电视剧里死去的躺在棺材里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屋外的风阵阵刮过,小慈捕捉到树枝摇摆和风蹿腾翱翔的声音。
冬天,世界是沉重的,也就剩下风象征着生机。
小慈想着天野今晚说的一字一句,忍不住叹息,时间过得真快啊。
临走前她还问:“那你多久回来一次呢?”
天野回答:“起码接下来的半年是不会再回来了。”
“不回来看看你爸妈么?”
“我爸妈跟着我一起去,正好他们在那边也有业务。”
小慈在床上躺着,辗转反侧,这样,天野似乎带着所有东西短暂地离开了。
不留下一丝痕迹,干干净净。
小慈开灯,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盒子,这个盒子很小,包装精美。
打开盒子的盖子,一条银手链安安静静地躺在黑色绒面上,特别好看。
银手链上有一个银制的小牌子,上面刻着;“be happy.”
小慈拿出来戴在手腕上,嘴上说着:“好你个寒天野,有本事永远别回来。”
伏城这个时候也下了班,刷了牙在屋子里躺着。
他现在换了住处,租了一个单人间。之前租的更大一些的房子是合租的,对方是个麻醉师,现在辞职不干了,懒得再找舍友,伏城干脆搬出来单住。
他拿到了星宇的检查报告,咨询了医生和同事后,得出的结论是不太乐观。
这个消息还是等过了祭年再告诉晨宇吧,伏城心想。
客厅的电视还没有关。
伏城不情不愿地起床去关电视。
电视不再播放节目,黑下来的屏幕映衬出伏城的身影。
有人说他个子高,条也顺,很好看。
他歪了歪身子,观察了一下,觉得也还好,不也是一个头,两条胳膊,两条腿。
窗户没有关严,伏城又去关窗户,看到了自己的眼睛在窗户上出现。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话不假,看着这双黯然的眼睛,伏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心了。
岚宁说的对,自己之所以对晨宇的事情这么上心,就是因为从他的眼睛中,伏城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感觉,晨宇身上有南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