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叶飘摇,焦土绵延。
……
“难得,你还能守在这里”。御主一边在衍阡殇的对面坐下,一边看着他自己跟自己对弈的情形。心中不由有些同情。
衍阡殇反问道:“衍渊是我的故土,不在这里,那要去哪里”?他并不抬头,只是将指间的黑子落入面前青色的棋盘中。落子无声。
“哦”?御主看着棋盘中棋子的布局:“您在布死棋,这是为何”?
“呵……”衍阡殇落下手中的最后一子,失落的苦笑替代了先前严肃的神情。“何用?不管何用……他也已经不在了”。
御主听完,理解地笑笑:“不知您口中的‘他’,可是指九主——九仟岁”?
闻言,衍阡殇这才抬起头来。眼前的男子,虽一身农夫的打扮,但草帽之下的微笑,却显得庄重,丝毫不让人感觉到世俗,倒像是…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他一时有些迟疑。
“敢问,您是何人”?衍阡殇问道。
“承蒙阁下抬举,在下,一介田园人”。御主用两指捋了捋帽檐,笑意里深藏天机。
衍阡殇皱了眉。对方,虽不像是在说谎,但显然是掩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若是无事,我可否请您回去呢”。衍阡殇持起一旁的茶杯,但里面却空空如也。
端茶送客,御主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他站起身,恭敬地对衍阡殇持礼:“在下今日前来,确有一件要事。那日,九主的业火,让不少冥皇葬生。而现在,既然您已经回来了,冥皇之主,便重新还予您,希望,您可以重振幽冥界。这,也是御主的意思,您不便推辞”。
又是御主…先是派来个什么伏督使搅局,现在,又安排来一个神秘莫测的所谓“农夫”吗?呵:“罢了”。衍阡殇将视线重新放回到棋盘上,检验自己布出的死棋。
“恕在下多事,还是想奉劝一句”。御主从棋盒中拿出一颗白子,捻在指间略略思索,便毫不犹豫地落入棋局中。“世上之事,思多伤神,命里有的,是缘;命里缺失的,强求不来。人生欢愉与否,全在于争与不争,是否拿得起放得下。还请您三思”。语罢,御主再次持礼,然后甩袖而去。
衍阡殇心中呢喃:“命里有的,是缘……”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棋盘,他突然发现,自己颇费时日布下的死棋,竟,已被化解开来。
……
木铎国,沧州,午崖。
“嘀嗒——嘀嗒……”
“唔……”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隐藏在洞顶阴暗处里奇形怪状的溶石,以及受到惊动,瞬间回到缝隙里去的长脚蜘蛛。动了动手指,他重新闭上眼睛,等浓重的昏厥感稍褪去一些后,他才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果然,意识稍一清醒,他就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寒意从溶洞深处冲涌上来。
洞道的右边,有一个小小的亮点在眼中不断晃动。那是出口吧。他指使着沉重的身体站起来,缓缓向着那个亮点移动。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的光景,他终于摸到了洞口外的藤叶。阳光尽管没有想象中的刺眼,但照在身上,也丝毫感觉不到暖意。他没有顾虑过多,尽快离开了洞口。
“这里是…午崖”?他想起来了,这里,是自己和师哥师妹们生活,和修炼了两百多年的地方。看着空无一物的崖边,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自己的魔性刚刚苏醒,又不巧走火入魔,差点被火崇杀掉。是水沪,在关键时刻突然扑抱过来,用后背替自己挡下了致命的一击。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啊啊啊啊——”白灼一下子跪在地上,双手捂着头,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就在他的瞳孔外缘又要映透出绿色的光晕时,突然,一只谈不上温暖的手轻轻拍在他的肩头,紧接着,一道冰冷的声音在白灼耳畔响起:
“动不动,就失去自我。这样,很危险,知道么”。
眼中的绿晕消失,白灼侧过头,正好对上一双瑰紫色的眸。
“你是谁……”白灼有些虚脱地问道。
“哎,惹了祸转眼就能忘掉,还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还真让人佩服”。诡撰收回手,转而放在自己身后食冥兽的头上,轻抚。
“我…想不起来了”。白灼将手心里的砂石攥紧,立时,一股带着铁锈气味的血液就从拳心里蹿了出来。
见状,诡撰幷没有阻止。因为,当白灼再次张开手心时,被砂石硌出的伤口已经愈合。砂石失去了禁锢,尽数散落在地面上。
“唉…你现在是魔界的魔君,但同时又是人类的体质。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有多让人无奈吗”?诡撰刚说完,就想起来了某个人:蕴含着妖神秘力量的体质,又是被冥酒洗练过,每每入世,都被千万记妖怪觊觎,从无例外地死得怨嗟。“罢了,在你找到他们的下落之前,助我一臂之力,和我一起去找‘卿洛兰迦’的精神碎片吧…你有这个义务”!
白灼刚想张嘴说什么,就被诡撰的最后一句话给撞了回去。他顿了下,最后点了点头。
……
这个世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诡撰远眺着远处的山峦,心中说不出的不安。
这方隐秘的天地被无限推远,缩小。风声,呼吸声,一并演变到细不可闻。直到,这些细碎的心事都跌落进一个人的笑眼中。
“我很期待,你们的成长”。御主习惯性地用绢布擦拭着额角,尽管他并没有出汗。
举目望去,树荫下,一个一头青发的女孩静静地靠在一个男孩的肩头沉沉睡去,呼吸均匀,胸口慢慢起伏。就连往日苍白的脸颊,也难得地有了血色。看来,仙域的灵气,能够养人呢。
御主微笑着,继续料理他的菜园子。那小家伙的饭量很大,这些土豆不赶紧种出来的话,让它饿着了,不知又要出什么事。
御主可是见识过,食冥兽饥饿的时候,或许有兴趣吞掉整个仙域也说不定。这,谁都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