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园,珊瑚树,囚龙潭。
宫觉跪在散发着浓重草药气味的潭中,苍老的容颜失去了往日面对小墨轨时的和蔼。低头看着水面上映出的自己的脸:眼神空洞,没有焦距。
此刻,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宫觉将身体前倾,试图摆脱肩上的束缚。血液再次浸湿了衣服,但扣着琵琶骨的铜爪却依旧坚韧如故。
“九仟岁”,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就是我宫觉死了,我的后人也不会放过你”!宫觉在潭中化作龙形,而铜爪随之也陷入了筋骨中。沉闷的龙鸣声在洞窟中回荡:“以徵羽宫宫主的鲜血作为祭献,诅咒九仟岁最终必将死于我后人之手!墨轨…记住这血海深仇……”
语末,一条两指宽的血口一直从额头延伸到尾部,裂缝向两边翻开,一把通体呈冰蓝色的长剑自宫觉的腹部旋升而起。之后,被一只指骨分明,指段纤长的手握住。
尖利的指甲在剑柄上划过,九仟岁微眯着眸笑道:“你还有点用处嘛,这个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看在你快要死了的份上,本皇就赐它个名字好了。呃…兀瞳,怎么样?呵呵”。
剑刃穿过潭中之龙的双眼,业火纷涌而至,贪婪地吞噬着宫觉的身体。
“墨轨!替为父报仇啊啊——”
……
墨轨在枕头上睁开泪眼,睫毛轻颤,震落了藏在眼角的泪液。
“宫觉大人……”墨轨轻声呢喃。
转头看向右侧,九仟岁依然安分地趴在床边,金色的发丝自肩后滑落下来,将面容遮盖住了一半。没有呼吸,但墨轨知道他没有死。
悄无声息地坐起身来,瞬间变长的指甲聚拢在九仟岁的喉部,他眼神尖锐。“九仟岁,你我,终归不共戴天”。就在墨轨的手猛然收拢的前一秒,九仟岁突然睁开了眼睛,金色的光芒将凝滞的黑暗一瞬划破。
“要杀即杀,何须救我”。
“你该死!……”
“没错。知我者我已寻到,死而无憾”。九仟岁的眼神忽然间变得暗淡,“可是,那人却不肯承认。我不能就这样死。或者……”九仟岁抓住墨轨的手,起身,在墨轨的床边坐下。“我的血液,和我的魂灵,你一并拿去”。
“……开什么玩笑”。墨轨将手抽了回来,但顷刻之内,却又被九仟岁托着后脑一把按在他的颈侧。
九仟岁用指尖缓缓撩开衣襟,将左肩的衣服拉至臂弯,露出隐现金色鳞纹的皮肤。“就在这里咬”。
墨轨的唇被迫触在了九仟岁的肩上。
“以徵羽宫宫主的鲜血作为祭献,诅咒九仟岁最终必将死于我后人之手!墨轨…记住这血海深仇……”
……
“墨轨!替为父报仇啊啊——”
……
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血液的腥甜气息在口腔中四溢开来。
心痛,纠结,绝望。
不自觉地,泪水再一次滑落墨轨的脸颊。
……
墨轨松开九仟岁的肩膀,微微抬起头。“可以出去一下吗……”他轻声说道。
九仟岁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在起身的同时将衣服慢慢拉回肩上。
墨轨颓废地将背靠在床帐的支柱上,轻闭了双眼。
淡色的长发被从门缝间吹进的夜风吹起,九仟岁最后看了一眼墨轨,轻轻合上了门。
……
“九仟岁”!诡撰停下脚步。
九仟岁走下台阶,一眼便看见了伫立在竹林前看着他的诡撰。
“呦,释修帝。看来,你真的是找到花黎了?呵呵”。
“阴魂不散”。诡撰欲转身离开。
突然。
“来了”。九仟岁冷着眸子看向大门的方向,石屏前,两只巨兽正警惕地各守在左右两边,待机而动。
诡撰嘲讽地一笑,“你竟然会站在猎物那边,好笑”。
“呵,本皇会连自己的猎物都看不住吗?那就是废物”。
地面上月光投下的光影逐渐被黑暗所取代,九仟岁看着地面,勾起了唇角。“有意思”。
“是影寐”。诡撰半蹲下身子,将手触在地面的阴影上,然后消失在原地。
一抔靛蓝色的血液破开空气,被喷撒在地面上,诡撰随之现出了身形。剧烈咳嗽,右手捂在胸口上艰难地呼吸。
“有本皇在,用不着属下出头”。九仟岁驱使巨蛇和龙豹化作血泥,将阴影淹没。“吞噬不死亡灵的祭血之宴,好好…享受吧”!
两兽退去,但…地面上的月影依旧隐匿着踪迹。
“难道…还有另一只妖怪”。诡撰暗自想道。
这时,从花黎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一众瓷器坠地的响动。
“花黎”!诡撰再次瞬间消失于原地。
……
房间内一片狼藉。
没有花黎的踪影。
“花黎……”诡撰攥紧了拳头。
“哥哥,你在哪里……”角落里,传来细微的呼唤声。尽管不是在叫他,但诡撰知道花黎没事,总算也是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
但是。
当诡撰找到花黎的时候,内心的震撼不可言喻。
浑身上下,无数倒刺伴随着幽绿的微光从她的皮肤里透出来。花黎双目血红,眼神木直,俨然对自己的情况浑然不觉。
划破手掌,诡撰将自己的血喂进花黎的嘴里。
鳞罚结束了。
“是你”。花黎安心地一笑,接着昏厥在诡撰的怀里,疲惫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