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郡,陈国十六郡之一,黄江河道贯穿全郡,郡内多湖泊。
临江郡内,潘阳县城。
潘阳县城南城街道上,往日并不怎么热闹的县城,此时却是人头攒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一支百余人的迎亲队伍在前行着,骏马、彩轿、鼓乐一应俱全。
八人抬五乘轿在后,轿身红幔翠盖,上面插龙凤呈祥,四角挂着丝穗。
新郎头戴两翅官帽,身穿大红礼服,骑着高头大马在前。
“这是谁家的新郎官,也对,我都离家六年了,幼时的玩伴,如今只怕已是大变样。”
街边人群中,一位白衣少年微笑着,他面容俊郎,黑发如瀑,背负着一柄青剑。
“六年了,现在的我与六年前相比,变化太大了。”
白衣少年感慨,他年方十六,一双眼眸却深邃似海,仿佛历经沧桑。
六年前,他还是一介凡胎,身体孱弱,久病不治,是潘阳县城有名的药罐子。
也多亏了苏家财力雄厚,硬是以药草为他续命,挨到了师尊前来。
那一日,一青衣男子寻到苏家,说可以彻底治愈陈冬来的‘顽疾’,但条件是要拜他为师,并跟其上山六年。
苏伯父纠结数日,终是决定放手一搏,将陈冬来交给了青衣男子,因为再拖下去,他必死无疑。
上山后,师尊以世上罕见的奇珍灵药为陈冬来炼体,令他肉身完成蜕变,宛若重生一般。
而后六年时间,陈冬来踏上修行路,期间他进过深山老林,闯过恶涧险地,斩过大妖恶匪,在师尊的悉心栽培下,一步一个脚印,稳步前行。
他根基无比扎实,突破肉身境时三丹齐通,古今罕见。
师尊说,他是天生的修行圣体,但体质特殊,需要用比常人更多的精气来度过肉身境。
幼时他之所以身体孱弱,是因为不懂修炼,单靠身体自行供养,自然会越来越虚弱。
但经过师尊帮他重塑肉身,只要踏上修行一途,未来的成就将不可限量。
“不知伯父和苏瑶姐是否安好。”
陈冬来思亲情切,想加快脚步,但奈何迎亲队伍阵仗太大,街道拥堵的不成样子,只好跟在后面。
“这条路…难道迎亲队是去往苏宅的?”
跟着队伍前行,左拐右转,看着一路上熟悉的景物,陈冬来心中却有难言的情绪涌上来。
“苏瑶姐也有十八岁了,确实到了该嫁人的年龄。”
陈冬来微笑,眼神深处有莫明的光闪烁,时间这个东西,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果然如陈冬来所想,迎亲队伍一路前行,来到了他记忆中的那座宅院外。
“不对,怎么是王府?!”
陈冬来目光微凝,宅院没有太大的变化,徒增了些岁月的痕迹,但那大门匾额,却是由苏宅变成了王府。
“怎么回事,难道苏伯把宅子卖了不成?”
陈冬来不安,这座宅院是苏家的祖宅,除非遭逢巨变,否则苏伯没道理连祖宅都不要了。
前方,披着红盖头的新娘出轿,同新郎官一起进入了府内,随后有人出来撒锦袋,每个袋内都有一两银子,引起众人哄抢。
“不是苏瑶姐。”
陈冬来双眸瞳孔深处有法纹凝结,目光透过红盖头瞧清了新娘子的面容,并非记忆中的那张脸。
锦袋撒完,大堂内一对新人开始拜天地,许多人围观凑热闹,喜气洋洋。
陈冬来一个人在站远处,遥望着府内的一切,目光扫过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庞,心下愈发沉重。
“这些,都是王家的人。”
陈冬来记忆中的王家,在潘阳县城虽然也小有名气,但比苏家相差甚远,然而如今,他们却是入主苏家祖宅。
“得弄清楚这六年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冬来转身离去,他想起了一个人,应该能为其解惑。
……
半炷香后,陈冬来站在一座破败的宅院前,不知所措。
“这怎么可能?!”
六年前,徐家与苏家齐名,是潘阳县城内有名的商贾之家,可眼前的这座宅院,蛛网遍布,破败不堪,很难与之联系起来。
“小哥,你可知这徐家的人都去哪了,好好的宅子为何破败至此?”
“不知道,别问我。”
“大爷,这徐家……”
“离我远点!”
陈冬来拦住一些路人询问,但他们都目光闪躲,不愿言语太多,好似在惧怕什么东西一样。
这让他心情愈发沉重,更加确定徐苏两家一定出了什么变故。
在陈冬来的记忆中,徐苏两家乃世交,徐家公子徐青与自己私交甚好,他本欲找其解惑,却不料徐府破败成这般模样。
“看这情况,是被火烧掉了。”
陈冬来进入徐府内,入目处皆苍夷,横陈在地面上如黑炭般的柱子,坍塌的房屋,破碎的瓦砾,四处都是大火过后的痕迹,即便时间已久,也依旧惊心。
“你们究竟在哪?”
陈冬来呢喃,心中升起一丝恐惧,他怕,怕至亲好友已不在人世,那将是他无法承受之痛。
“晚上去抓个人一探究竟。”
寻了间还算完整的房间,施法祛除灰尘,陈冬来盘坐地面,闭目养神起来。
很快红日西坠,黑暗笼罩大地,街道两旁的大灯笼亮起,为人们照亮夜路。
“该动身了。”
陈冬来准备去‘王府’抓个人。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府外窜了进来,速度极快的朝宅子深处而去,若非他已开神识,还真发现不了。
陈冬来隐匿身形跟了上去,同时打开法眼,瞧清了黑影的真容。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气血旺盛,身躯高伟,有着肉身境九重巅峰的修为。
少年眼神冷厉,如刀芒般慑人,右脸上有一道伤疤,让他看起来极为凶狠。
“爹,娘,孩儿不孝,至今都没突破三丹境,不能为你们报仇!”
后宅一处破败园林内,黑衣少年跪在地上,面前有两座坟,他悲恸大哭,哭声嘶哑哀嚎,在这漆黑的夜色之下,极为瘆人。
“他是…徐青?!”
后方,陈冬来心神巨震,身躯都是颤抖起来,双手成拳握紧,指甲插进了肉里,鲜血流淌了下来。
两块墓碑上,刻着徐元忠与赵丽娟之名,眼前这个黑衣少年,竟是他幼时的好友,徐青!
“怎么会这样…我回来晚了么…伯父,苏瑶姐…”
离家六年,‘顽疾’治愈修行有成,带着满腔思念返乡,却发现祖宅易主不复,至亲不知所踪,好友家破人亡。
“我这六年的修行值么?”
这一刻,陈冬来迷茫了,他修行六年的初衷,就是为了期满返乡,赡养苏伯终老。
然而如今,却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他心中不禁泛起悲意,六载时光他涉险无数,有多次差点身死道消,若非心念伯父与苏瑶姐,早已是不存世间了。
“徐青…”
陈冬来呼唤,朝前走去,他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要真如他心中所想,他不介意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