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混沌和黑暗,耳边则是嘈杂的噪音,甚至仔细听,还能听见撕心裂肺的呻吟。没有触感,也没有温度,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菲尔劳斯想叫喊,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睁开眼就是这副样子。难道自己还在做梦?但除了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他甚至忘了自己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这种孤单无助的感觉,是不是弟弟当时也是这样呢?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死亡可能真的是种解脱。
菲尔劳斯什么都感觉不到,恐惧、黑暗,紧紧的包裹着他,仿佛自己回到了多年前那个雨夜。自己又变成了那个雨夜里嘶吼的小男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受够了这样下去,他记得自己床边是一堵墙。他用头使劲撞击记忆中墙的位置,剧烈的疼痛感让他欣喜若狂。
真的有用,他顾不上额头因为撞击流出的鲜血,他继续猛烈撞击着自己的头部。慢慢的,触觉、听觉和视觉全都回来了。
他看着久违的光明,第一次觉得这人间是那么美好。他深吸一口气,吐出这郁结很久的浊气。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虚脱,浑身都是冷汗。他呼叫着门口的守卫,但没有回应。
战场上丰富的经验,让他很快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他赶紧硬撑着,下床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虽然是在冬天,但是不及时处理,很可能就会感染。找不到水,他取出橱窗里的伏特加,倒在杯子里,自己喝了一口,一咬牙,倒了一点在自己额头上。剧烈的疼痛感让他倒吸了好几口凉气。他感觉又多喝了几口酒,辛辣的灼烧感,反而让他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他记得昨天就有几个士兵莫名其妙患了病,因为医生当时也没检查出结果,只是派出了传染病的可能。所以自己当时也没有在意。回想起来,那些士兵的症状和自己非常相似。他意识到,很可能是中了毒,也只有中毒能这么迅速的蔓延开来。
他不是一点医学知识不懂,养父母是医生,他自然也接触了一些知识。不过造化弄人的是,正是医生这治病救人的角色,反而让他养父母丢掉了性命,死在了战场上。想起这些,菲尔劳斯心脏不由得抽搐了几下。
可能因为酒的缘故,他感觉舒服了很多。他随手拿起一瓶伏特加,走出门,周围安静的让人窒息。两个守卫躺靠在墙上,脸上满是惊恐。他摸了摸士兵的脖子,已经没有脉搏。尸体冷得让人胆寒,菲尔劳斯觉得有一股凉意爬上了自己的脊梁。
他发疯似的叫喊,可没有人回应。门口的哨兵、厨房的厨师、宿舍的士兵......每一个都躺在地上,菲尔劳斯反复颤抖着手摸向这些士兵的脖子,同样的死寂,同样的惊恐表情。自己引以为傲,想要翻盘的资本,瞬间瓦解。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喝了好几口酒才勉强镇静下来。
医生!去找医生!他爬起来,可能因为喝了太多酒的原因,他没站稳,起来就摔了个踉跄。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医务室走去。
在医务室门口,他注意到有很多士兵躺在地上,全是惊恐狰狞的表情,匍匐的姿势,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就好像只要爬进来,就能逃过一劫。但他们全死在了路上,真的下了地狱,成了真正意义上地狱的恶鬼。
他慢慢走进门,里面隐隐约约有人说话的声音。他既高兴又害怕,因为里面不止医生一个人的声音。作为军人的本能,让他瞬间进入战斗状态。他轻轻放下手里的酒瓶,避免因碰撞发出任何声音。掏出怀里的毛瑟手枪,身子微弓,像是搭在弓上蓄势待发的箭。
他慢慢探出头,发现医务室也到处躺着尸体。试验台上摆着不少瓶瓶罐罐,但还有很多烈酒摆在上面。辛吉德医生和自己一样嗜酒,所以被首都医院开除,被迫来到集中营。但来到集中营,他还是时常跟自己喝酒。只见他正在试验台边来回活动,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研究,不时还拿起旁边的酒杯,小抿一口。在一旁,阿克蒙德和ξ激烈的讨论着,原来他们早就密谋好了。难道是他们下的毒?但不管是博士和ξ应该都没有什么机会才对。菲尔劳斯总觉得还有很多事情自己并不知情。
“现在我们别无选择,博士。”“让我再考虑考虑,和他合作简直是与虎谋皮。”
“没别的办法了,菲尔劳斯应该有后续准备,我们只有这一个选择。”
“可他万一死了呢?他那些安排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他没死,他就在这。”ξ突然转向这边,“上校,你身上的酒味太浓了。”
菲尔劳斯有些诧异,为什么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还是漏了端倪。他举起手枪,指着两人,又恢复了平时那种威严和冷静。
“别这样,上校。你先冷静一下,现在我们在一条船上。”ξ举起双手,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姿势。
阿克蒙德则面无表情,眉头紧皱,仿佛是在思索什么。
菲尔劳斯身子像绷紧的弓,举着枪和两人对视。眼神锋利而又不容置疑,鹰隼一般,仿佛能洞穿别人的胸膛。
“有结果了,有结果了。”辛吉德医生的呼喊打断了这对峙。
两边三个人相视一笑,菲尔劳斯收起枪的同时,ξ放下手。在短短十几秒里,看来三个都不约而同选择了合作。
三个人凑到辛吉德跟前,等待着他宣布结果。
辛吉德喝了一口酒,“化验结果出来了,这是一种生物蛋白质化合物。根据我的推断,大概率是一种蛇毒。”
“知道是那种蛇毒吗?”菲尔劳斯赶紧问。
“我不知道,世界上毒蛇现在已知的就有上千种。”辛吉德又喝了一口酒,“这种蛇毒有致幻的作用,会影响人体的五感。但还好剂量小,而且极易溶于酒精,所以喝高浓度的酒,确实能缓解一下。”菲尔劳斯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的嗜酒习惯,救了自己一命。
事实上,所有人都中了毒,但只有他们四个侥幸活了下来。下毒的人是谁呢?是谁会这么想要“斩草除根”?
“劳伦斯!”三个人异口同声,辛吉德只顾着喝酒。
这噬人的毒蛇,或许正在地狱凝望着,凝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