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生们愣神的功夫,主考官默默伸手入怀,将原本准备给第二场的考试题目,悄悄撕成了纸屑。
陆自欺看到众人的惊愕表情后,也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自己好像刚刚把下一场的考试题目给说漏嘴了!
此刻考场内所有同陆自欺一样,通过家族关系得知下场考试题目的世家子弟们脸色变成了猪肝色,如果眼神能杀人,陆自欺此刻已经要被千刀万剐了。
长篇策论后紧接着便是命题诗词,现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主考官宋毅便是再贪钱,也不可能直接当面把题目告诉自己等人啊!
如果说长篇策论还能从很多个方面来自圆其说,给有关系的世家子弟开方便之门,但命题诗词可就不一样了,现如今这年头,要说能写诗词歌赋的人或许少,但是懂评鉴的人多啊!
长篇策论交到安平府查检一般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毕竟都是长篇大论,只要自圆其说便可,负责查检的官员也没那闲工夫挨个查检,但命题诗词那可是一两眼便能看完的事,是好诗还是烂诗,一目了然。
世家子弟你让他们调戏良家妇女他们在行,调戏的同时说几个荤段子,这能力还真是谁都不服谁,但要世家子弟吟诗作对,栗子城往上的那些府城乃至庆都的书香门第,豪门大族,人家或许还真的会,但栗子城里这些武学世家,是真的不会啊!
读书认字那是穷苦人家与官吏世家干的事,一般的世家大族子弟谁会闲的没事干下那个苦功夫?嗑点丹药增长武力,带着一群仆从干些丧尽天良的事情他不身心愉悦吗?
若是武人都有吟诗作对的能力,江湖上也不会多出那么多简单易懂的江湖名号。
左手刀客、金刚尼姑、双刀刘某人、何少侠、王大侠、郭巨侠······
十个混迹江湖的人里面九个是文盲,这话真不是自谦,而是事实。
这第一场长篇策论便在尴尬沉默的氛围中度过了一个时辰,交卷了。
主考官宋毅将答卷收起,心中对于陆自欺的怒意已经渐渐平复下来,陆自欺的脑残行为对于他来说,就是相当于今年最大的油水没有了,自己来这栗子城,就真的只是为庆国教育做奉献······
主考官宋毅冷着脸宣布了命题诗词考试的开始。
与长篇策论不同的是,命题诗词并不需要考生自己将诗文写到纸上,而是采取考生口述,记录官吏负责记录的方式,当主考官宣布开始后,记录官吏会记录所有考生答题的顺序,最先答题者会有时间成绩加成,但思考的时间便不多,最后答题者虽然可以有绝对充足的考虑时间,但除非作出千古佳作,一般情况下分数都会比较低。
所有考生们此时都屏息凝视着主考官宋毅,就算脑子再笨的人,此时也大概反应过来陆自欺所言估计不是谎话,而是真话!
也就是说,这场考试很可能是栗子城近年来最公平的一次考试,没有关系,没有黑幕!
这个消息对于很多多年参加县试未中的考生不可不谓是天降福音,所有人都集中所有精神,本次县试能否一举翻身,就看此刻了!
主考官宋毅站起身,走到众考生面前,朗声道:“先前考生陆自欺说本场命题是咏柳,估计大家都以为县试题目外泄了吧。”
众考生虽然不敢发言,但所有人的眼神却仿佛在说,难道不是吗?
“咳咳。”宋毅尴尬的干咳两声,心中原本刚刚压制下对宋毅的怒火差点再次燃起,宋毅狠狠拍了拍桌子,正义凛然说道:“荒唐!众所周知,我庆国最重科举公平,本官身为朝廷命官,乃是礼部直属科举考官,怎会做得出如此愧对庆国,愧对百姓的事情?”
陆自欺:“是啊,本少爷方才也是随口一说,举个例子,诸位同窗切莫当真啊!孔夫子说过,庆国科举,最重公平!”
众考生闻言,露出茫然的神色,互相对看两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孔夫子说过这话?好像孔夫子活着的时候庆国还没建国吧?
“陆自欺!你再影响考场纪律,本官立刻命人将你逐出考场,禁考十年!”主考官宋毅心中对陆自欺这个恨意呀,真的就差赶上杀父之仇了,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不说名人名言没人把你当文盲啊!
要不是看在陆自欺好歹也是这栗子城四大家族陆家子弟,更是四阶武者,手无缚鸡之力的宋毅都想与陆自欺大战三百回合了!
“如今,既然大家觉得这考试有黑幕,那本官,便写下三个题目,从中随机抽取一个,作为本次考试题目,大家觉得如何?”
众考生闻言,齐声应允。
宋毅接过小吏递上的笔墨纸砚,写一题目,便公布一个,随后再将三个写有题目的纸张揉成纸团,从中抽取一个,展开,看着纸上的题目,公布了本次考试的题目,酒!
酒,乃是江湖中人最好之物,初入江湖的少侠儿郎,谁还没有个饮着美酒,舞着好剑,骑着快马,佳人再侧的江湖梦呢?
庆国与周边四国邦交征伐频频,五国为结好而盟总无善终,为停战而盟难止刀兵,为自保而战百姓流离失所,为征伐而战国土得而复失。
五国美酒各有佳酿,北部燕国苦寒之地,其酒进口如刀,穿喉似火,南部吴国鱼米之乡,其酒清冽绵长,东部齐国民风淳厚,开阔潇洒,其酒品高味正,西部魏国美酒正如国运一般,暴躁而又甜糯,国力增长之时好战之国,国力衰退之时软弱可欺。
说到庆国之酒,百年前朝廷灭江湖五大门派,江湖人人自危,百姓揭竿起义,内乱频频足足打了十余年,从那个时候开始,这庆国之酒,再烈的好酒喝下去也无味,解不了忧愁。
论酒,对于考生们相对来说还是一个比较公平的命题了,所有考生们在思索片刻后,便陆续有人开始作答。
最先回答的考生乃是一名秃了顶何家子弟,这名何家子弟先是装模作样的转身对着何无忧所在的方向一拜,惭愧道:“诸位,在下何明辉,乃何家子弟,不知家主大人到来,并未迎接,还请家主大人原谅。”
说完,何明辉又对着所有考生躬身一拜,一脸羞愧的说道:“诸位,家族大人如今不过三岁年龄,年幼无知,还请诸位见谅,请大家放心,我们何家一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这家主之位今日看来,确实有些不妥!”
何无忧闻言,心中冷冷一笑,端着的冰镇酸梅汤放在桌上,见众人回头看向自己,露出三岁小孩特有的人畜无害的天真一笑。
何明辉走到主考官面前,右手放在身后,左手微微抬起,看向天空,眼神逐渐迷离起来,走了三步,又向后退了两步,叹了一口气,再向前走三步,退两步。随后左手放在身后,右手微微抬起,看向天空,眼神再次逐渐迷离起来。
半炷香过去了,众人面面相觑,这何明辉也不作答,就是在那里一直酝酿情感,要说酝酿情感也没错,毕竟是吟诗作对嘛,先不论作品如何,这感情得到位,但这何明辉都半烛香了,情感还没到位,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拖延时间了。
既想拥有第一个答题的高分,又想思虑周全,天下哪有这般好事?
就算是已经打算得罪陆家必须要个说法的主考官宋毅,心中也愤怒不已,但一想到四大家族的势力,再加上自己这些年也没少收四大家族的好处,还是强行按下火气,问道:“考生何明辉,可以开始了吗?虽说县试中并未对个人做出答题时间要求,但本场考试的时间可是有限的,若是因为你一人的缘故,耽误了后面的考生,你自己可要想清楚后果。”
何明辉闻言,心中的小九九立刻消失,考不考的上另说,但要真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后面其他世家子弟没有时间,这个后果可不是自己可以承担的。
终于,在众人的不耐中,何明辉朗声道:“平生发完全,变化似浮屠,醉酒巾帻落,秃顶赤如壶。”
“嗯。”主考官宋毅轻轻点头,作为第一个答题的考生,这首诗虽不说有多精彩,却也比较难得了,尤其是看到何明辉头上的秃顶,真可谓是自身感悟,正好可以证明这场考试的公平。
宋明辉看了看主考官宋毅,见对方脸上并未出现什么嘲讽的表情,松了一口气,这才躬身行礼回到了座位上。
在随后的考试中,考生们虽然都在答题时有意拖延时间,但有了何明辉以身试法后,也都收敛了很多,时间转眼便快到下午酉时,所有在录考生中只剩下陆自欺一人还未作答。
在主考官宋毅充满深意的注视下,陆自欺紧张不已的走到宋毅身前,坦白讲,陆自欺压根就不懂什么诗词歌赋,本来在陆家的安排下,这县试是闭着眼都能过的,以后的府试以陆自欺的才能是铁定不可能过的,但有了秀才功名,陆自欺以后在家族的安排下进入安平府任职一些小官小吏还不在话下。
若是时运到了,陆家再动动人脉关系与银两,也不是没有可能入品,成为朝廷命官。
陆自欺上台踌躇了半天,愣是一句话说不出来,主考官宋毅冷冷的呵斥了数声,陆自欺这才吞吞吐吐的吟诗道:“折柳歌中得翠条,远移庐州种青霄。安平府女含声送,不忿先归舞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