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六点,天光还未大亮,四遭都是黑蒙蒙的,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这时候,小区里已经有人准备出门了。
女人边套羽绒服边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摸黑下楼。走完楼梯,她刚碰大门,突然,“噗呲——”,微弱的电光激得她猛地缩回手。之后,女人习以为常地再次推大门,这次没什么意外地出去了。紧跟着,她步履匆匆地拔掉电动车的充电器,插上钥匙,忽然,
“美云,该走了!”交叉口边有个女声喊道,“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汪汪汪——”
“哎,好了!”
刘美云应道,急急忙忙地骑着电动车,去和坡上的人会合。
冬日的早晨,空气格外清冽的同时,也异常干冷。相比高峰期,此刻的车流简直如“小巫见大巫”。
“孩子们快考试了吧?”
两辆小电动齐驱前进。
“是啊,别说,这时间过得还挺快的。”刘美云笑着接话。
“你们小咛是这次又会给你拿个第一回来吧?”
说话的这位是孟阿姨,是刘美云的同乡,也是同事。孟阿姨不仅长得有点富态,确实……人也富:
买房子时,刘美云为了少几千块钱,就诱惑孟阿姨一起,正好省了房东要请中介的钱。签合同时,刘美云感到有点抱歉,想着过后坦诚解释,请孟阿姨吃顿饭。蓦地,视线一转,就瞧见孟阿姨淡淡地从包里掏出一张信用卡递给工作人员,片刻,三十几万立马变现,整套房子的款项瞬间结清。
不仅如此,孟阿姨的房子在龙苑,而且是已经装修好的,能即刻拎包入住。反观刘美云的房子,还得自己出钱搞装修……
应了那句老话:“人比人,气死人!”那几天,刘美云的脸丧得不能再丧了。
此刻,听见有人夸女儿,刘美云的心情还真的有点美!
“欸,希望吧。”两人绕开疾驰过来的宝马,“关键是她今年选的那个学校不好,怕会影响她。”
“她在哪儿读书啊?”孟阿姨问。
“额,她……她在东晓。”
“新建的那个学校?不等刘美云回答,孟阿姨态度反转,又立即道:“那确实有可能。你们怎么把孩子送那儿啊,不是断送她的前途吗?”
“孩子自己选的,我们也得尊重她。”刘美云瞅着前方的红绿灯,心不在焉地回复。
“你们这是纵容,哪是尊重?丁咛小,怎么你们大人也拎不清,不能为了省……”瞥到刘美云紧抿嘴唇、没了笑意的神色,孟阿姨收了话头。
朝霞升起,光辉普洒澄澈的江面,桥上的行人都被笼着一层朦胧的金色,看着精神奕奕的。
“不过,小咛应该挺自律的,影响也影响不到哪儿,哪像我们家的那小子,唉……”
“飞飞今年是高二吧。”
“是啊,但他现在一回家就打游戏,书不看,作业也不写,都快升高三了,一点紧迫感都没有。”
绿灯亮起,后方的车辆变得多了起来……
“说不定,人孩子在学校里写完作业了呢,只是你没看见而已。”安慰劝导的人,成了刘美云。
“算了吧,高一时,他考得好了,巴不得让我看见。现在,一问他成绩,他就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
今天是星期六,难得的休息日。
被窗帘遮挡了大世界的,一个小世界里,自律的某人窝被子里,看了半夜的小说,至今尚在梦中。
离床一米半远的左侧,有张四脚的橡木桌,桌上杂乱地累着各种教材书、练习册和笔记本。黑、蓝、红三色的中性笔被它们的主人抛弃一旁,笔帽笔身分离。
除了,那本签着“位垚”两个字的英语练习册,平整地躺木桌的另一端。
当冬阳在对面的楼房投射下几道斜线,楼底的卷帘门掀起,普通的上班族开车外出时,屋里的某人才悠悠转醒。
顶着乱糟糟的长发,昏沉的脑袋,穿着滚皱了的紫色保暖衣,丁咛眼眸未眯似眯地走向卫生间。她拢了拢颈后的长发,扯过手腕间的皮筋儿,随意扎了个低马尾,左右鬓间遗落了两小揪俏皮的碎发。然后,她拧开洗手池的水龙头,掬了几捧水,没抹肥皂,洗了把不怎么细致的温水脸。
之后,丁咛睁着无神的眼眸,含着刷了一半的小熊牙刷,逛回自己的房间,拉开窗帘,爬上那张橡木桌,学习资料被她的膝盖当作了垫子。她推开自家的玻璃窗,习以为常地拔掉右内侧墙壁电板上的插头,然后像从古井里拉水捅一样,把头探出窗外,将长五米左右的白色电线通过窗户,从楼底往上拉,边拉边团圈儿。
少顷,终于完工。
丁咛呼了口气,下桌,顺带整了整那些被她虐待过的书。
她刚要闭窗,倏然,心紧了紧,鬼使神差地抬头一瞧:
对面,比自家高一层的那户的阳台上,有个男生倚着栏杆,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他戴着白色口罩,穿着黑色的连帽加绒卫衣和休闲运动裤,怀里抱着一只通体灰的小猫。微淡的曦光照得他的脸庞愈加白皙柔和。
“咚——”丁咛感觉自己的脑瓜被人敲了一锤。
这刻,这人和这景,养眼得像幅画!
他腕间的那块蓝色腕表,以及那双令人无法忽视的星眸,充分提醒了丁咛:这人,是她的同班同学兼“盟友”——位垚。那间自她们住进来,只到晚上才亮灯的神秘房子的“庐山真面目”是——位垚家。
丁咛想明白后,就惊喜地看着他,朝他挥手打招呼。
位垚对于丁咛的兴奋好像根本无感。他视线有一瞬的下移,凝固三秒后,似皱了皱眉,转身进了屋。
丁咛若有所思地垂眸,发现:牙膏泡沫已经聚成了道曲线,从自己的下巴处延伸到了睡衣的领口处,歪歪扭扭的白配紫,好不醒目!
可想而知,嘴巴处的狼狈是何等的惨烈!!
“呵——”
再联想到位垚刚刚那嫌弃的眼神……
啧啧,自己的形象估计碎成渣渣了!!!
丁咛立马闭窗,重新拉上帘子,捂着发囧烫红的小脸,火速逃去洗手间。
……
有时候,时光快得你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不管情不情愿,高一这学期的年前考试,最终如约而至。
“作弊是小狗!”
“今天你作弊,明天社会毙你!”
“你抄多少次,就会被炒多少次!”
“考试作弊,大可不必!”
“……”
各个班集思广益想出的标语,被写在红色横幅上,贴满了各层的走廊。
丁咛刚和位垚进了教室,就发现原本的五十六张书桌已缩减成了三十二张,多余的被挪进了储存室。黑板六分之一的角落里贴了两张表,一张是写考试科目及具体考试时间的,另一张则写着每个学生的考号和考场,有不少人已吵嚷地围堵在那儿。
现在是上午八点十五分,九点才正式开考语文。因此,目前班里大部分还是自己人,只有一两个外班的。
沈敏敏她们那边依旧聊得热闹,其他座位上的人,有默默温书的,也有嘴里念叨背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