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香儿听了沈清婉所说之事,很平淡地问沈清婉:“你愿意吗?你外祖应不予首肯。”沈清婉轻轻摇摇头,也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沉默不语。
陈香儿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儿,乖巧的,温柔的,淡雅的,又像一朵即将开放的玫瑰,卓而不妖,那是一种还未绽放的美丽,她感到自豪又有一些惆怅。沈清婉看到母亲变幻的目光,轻轻地唤了一声:“娘。”
这声娘又把陈香儿拉入了一段不快的回忆,两年前,中秋节晚餐前,一家人坐在一起说笑,沈无双如往常一样欢脱得说这说那,突然毫无征兆的在沈达康面前撒娇道:“爹,让三弟和我一起叫娘“娘”嘛,“二娘二娘”的多生疏啊,三弟叫大娘母亲,不碍的,叫娘多亲啊,娘平时对三弟比对我还亲呢。”沈达康哈哈大笑起来,戳了戳无双的头说:“就你一天鬼主意多。”他连问都没有问陈香儿是否反对,就点了点头。
说起来,他是有私心的,二夫人自无双后再无孕育,无双会出嫁,沈文峻和她又亲,叫了娘这关系就如同亲子,以后也算老有所依了,无论自己如何,她在这府中的地位也不会发生变化。
陈香儿脸色大变,手紧紧的攥起来,面对再一次伤害,再一次痛苦,她又似乎已经麻木了,忘记了反驳,忘记了抗拒,呆呆的坐在一边什么也没说。
二夫人和无双都习惯了这种占用,这种无视,二夫人怪嗔了一眼无双,无双嘻嘻一笑,欢快的叫着:“三弟,快呀,爹同意了,快叫娘,快叫娘。”
沈文峻很愉快,很潇脱的叫了一声“娘”。
只有自己这个坐在旁边的女儿,用那双温暖的小手轻轻的握着自己的手,微笑的望着自己,几不可闻的叫了声:“娘”。
女儿就是这样温暖,像是一件窝心的小棉袄,成了自己在沈府唯一的陪伴和依靠。
“娘,陪我去赏衣阁做条裙子吧,今年天气热得早,身上的衣服穿不住了。”
知道女儿是为了拉自己外出散心,只装作不知,笑着打趣道:“就是爱美来着,这身上的衣服合着这天气怎么就不合适了,衣柜里头那么些裙子,叫小翠给你找出来就是。”
“今年有好些时兴的样式,我要重做些,走嘛,娘。”谁说沈清婉木纳,撒娇打浑这种小女儿情态在父母面前是最自然不过的表现,可是沈达康却从未给过清婉父亲般的慈爱与对待。
陈香儿起身牵起女儿:“走吧,想做就想,做多少都随你,不能白白浪费了我女儿的好容貌好身段。”
陈香儿吩咐婢女阿秀去安排马车,母女俩高高兴兴的向府外走去。
不想,路过晴雨院的时候,听到一阵欢声笑语,两人都停下了脚步,细听下来,院内有四人,沈达康,二夫人曲紫薇,沈无双,沈文峻。晴雨院是一处观景院落,有一人工河塘,塘水外引,水质清澈,此时开满了荷花,河塘边有一个观景亭,四人常常在此,吟诗作画,下棋对饮,赏景玩乐。
陈香儿的面色微微有些不悦,只是再无动作。
只听到沈文峻说道:“娘,你看大姐这样活泼闹腾,太子到底知不知道,太子知道了会不会担心被她烦死啊?”
“你这臭小子,你说什么呢,太子才不会烦,我,我什么样太子都……”
沈文峻大笑着接道:“都欢喜,都心悦,都爱慕,对不对,哈哈”
“你,你,爹娘,你们看他,他打趣我来着,看我不打你。”接着就是一阵笑骂打闹。
不一会儿,就听到二夫人说:“好了好了,别闹了,无双啊,你是要做太子妃的人,自个儿的性格还是要稍加约束,喜笑怒骂可不是未来的一国之母随意外露的情绪,皇家面对的是天下百姓,这仪容仪表,举止言行都是顶顶重要的,相公你说我说的可对?”
又听沈达康嬉笑着回道:“对,未来的国丈夫人,未来的国母的娘,你说得对。”
院墙外的二人听完大惊失色,之前的相询看来只是个过场,没有商量,不用考虑,太子的态度也很明确了,看来换亲已然是板上订钉的事,没有丝毫转寰余地了。
陈香儿更为伤心的是自己儿子的态度,还是一如继往的和那三个人一条心,没有在乎过自己这个母亲,也不在乎自己的嫡亲姐姐,自己有多愚蠢啊,给别人生养了个好儿子,痛,心太痛,是切肤之痛,是锥心之痛。
沈清婉很难过,再一次被自己的父亲毫不犹豫的选择忽视,弃如蔽履,她像一叶被丢弃的树叶,无助在水面漂浮,靠不到岸也找不到方向。
沈清婉缓了缓神,看着同样伤心难过的母亲,伸出手试图去安慰,却没想到陈香儿一甩手,含泪转身跑开。清婉伤心欲绝,母亲这是在责怪自己?怪自己的无能,什么都比不过无双,不受父亲看重,不受太子喜欢,不被弟弟尊重。清婉泪如雨下,慢慢的蹲了下来,抱着头无声痛哭。
小翠赶来的时候,看到清婉蹲在地上,不明所以,唤了声“小姐”。清婉任由她扶起自己,泣不成声道:“去,叫马车,我,要去,福恩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