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萍将三元零钱递给面前的干瘦老头。老头接过来胡乱的塞进口袋里,提起装有烧鸡和一瓶白酒方便袋走出了商店门口。
冷风从老头走时打开的商店厚厚的透明塑料帘缝隙里钻了进来。朱萍抱紧了暖手宝,嘀咕道:“天真冷!”坐回铺着毛毯的椅子上,点了一下鼠标,电脑屏幕上画面动了起来,继续播放刚才暂停的《大长今》。
门帘又被人打开了,钻进来一个二十多的青年,乌黑的卷发中间染着一缕红色,叼着烟,穿着皮衣,脖子上露出一点刺青,好像是龙角部分。可以想象,整个胸前背后是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
他走进两步,向狭小的商店里面张望。
朱萍站起来,笑道:“买什么?”
卷发青年从皮衣口袋摸出一张照片举到她面前:“老太太,从昨晚上到现在见没见过这个人?”
照片里是一个圆脸的女孩。
朱萍皱起眉头:“没见过。”
卷毛悻悻的收起照片,放进大衣口袋,大摇大摆的出超市。动作幅度很大,几片塑料帘互相拍击,哗哗作响。
朱萍嘟囔道:“死小哥,真没礼貌。”她才刚刚过完五十岁的生日,自诩平时保养的不错,叫个阿姨也行啊,干嘛叫我老太太!?她气鼓鼓的坐下,继续看电视剧。电视剧里的主角大长今也是个圆脸。
他们是在找一个人么?她想起来了,早晨刚打开超市门不久,就有一个带着粉色大口罩穿着一件白羽绒服的女孩走了进来,急匆匆的买了一盒高档的女士香烟,也拿出一张照片问她见没见过这个人。白色羽绒服上的帽子边缘灰色的绒毛很多,几乎将她的整个头都陷进入了,不过还是能看到两只眼睛,黑漆漆的,显然戴了黑色的美瞳。
照片里的女孩显然就是卷毛手里照片的那个人,不过服装不同,照片里的背景也不同。
粉口罩毕竟买了贵的东西,而且嘴巴很甜,亲切的叫她“姐姐”。朱萍自然心花怒放,仔仔细细看了照片,摇摇头:“我没见过。”
粉口罩好像有些失望,放下五十元就急匆匆的走了。朱萍手里捏着五元,叫道:“给你零钱……”,不过那女孩已经走远了,声音淡淡的传过来:“不用找了。”
上午也不是很忙,又来了几个顾客,都是附近小区的邻居。接近中午十一点,两名警察走了进来。进来后一个向商店里面走去,一个站在朱萍面前。
朱萍心一慌,电视剧也来不及暂停,急忙站起来:“同志,这是……”
面前的警察微微一笑:“大姐你好!没事,打听个人,这个人见过没有?”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
朱萍眼睛睁大:“哈,又是她!”
里面的警察闻言急忙走出来:“大姐,你见过她?”
朱萍摇摇头:“没见过。连上你们,上午有三拔人来找她啦。”
面前的警察激动起来:“什么样的人?有监控吗?”拿出来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旁边那位也拿出了照相机。
朱萍俯身暂停连续剧,打开超市监控:“有,在这里。”
五分钟后两人出了超市。一人拿出手机,拨通:“头……,她还没找到。不过,我们发现一条线索,也有两伙人在找她。……好,我们继续去找。”
刘杰挂了电话,吩咐开车的罗守成:“先不回局里,去贵江西东岸的紫金苑小区。附近有个一分利小商店,那里有线索。”
吴涛眉头舒展开:“看来那晚上丁凤在那里消失,并没有远走。”
刘杰点点头,沉思不语。
通缉令已经发给了各大火车站、汽车站、宾馆、酒店、其老家望溪县公安局,并没有登记信息。说明她还在贵宁市,或者是乘私家车离开了贵宁市、或者躲在某个不需要登记的某个地方。
通过到学校的走访和了解上来的信息,丁凤和“柁佳洋案”并没有联系或者直接联系。待找到她后,通缉令可以取消掉的。
快十一点半时,众人到达一分利商店。毫无意外,朱萍费劲口舌的解释一番。她现在后悔接待那个粉口罩顾客了。第二波这三男一女的警察仿佛对粉口罩更感兴趣。
刘杰几人出了商店门口,走到江边的防护堤前面,来回张望。
袁兴亮搓了搓手,哈了口热气:“丁凤从前面的状元学府小区门口发广告,后被牛二两人盯上,厮打,丁凤沿路向南逃。我们碰巧逮住牛二和贺老三两人。却让丁凤趁机溜走了。贵江两岸的小区和小公园很多,她究竟躲在了哪里?”
吴涛:“只是嫌疑人,没有确切的证据,总不能大张旗鼓的在各小区门口贴告示。”
梁久娟望着雾气蒙蒙的江面:“就怕……不小心跌进江里……”
刘杰一掌拍在水泥栏杆上:“就不该放那两个渣子离开!”
梁久娟欲言又止。她能理解,一个女孩,被两个强壮的醉汉架到车上,不知是经过怎么样的挣扎和反抗,跳下越野车,跌跌撞撞的逃进路边的黑暗里。她究竟伤到什么程度……
刘杰顺着贵江向两岸望去,四下灰蒙蒙一片。街上行人稀少,看不见一点春节来临前欢庆的氛围。冷风吹过,遍体生寒。估计这个时候人们更愿意猫在家里。
远处两个同事正在挨家挨户的走访,将沿路的店铺要拜访个遍。天底下并没有什么希望,只不过怀着那一丝丝幻想并努力的去做,说不定就能达到目标。
刘杰招手将几人召集到跟前:“兴亮和娟子在大河的这一面,把所有的小公园、背人处、河道边的树丛里,全都仔仔细细的去找!我和吴涛到对面去找。”
两组分头行动,以期获得更大的信息。
刘杰和吴涛各找到一根一米长半的粗树枝,沿着河堤向下游走,时不时的向江中望一眼,既希望能在江水里发现什么人影,又不希望出现这样的结果。
走了约几百米,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婆一背着一编织袋废品从岸上颤悠悠的走了下来。穿着一件不知谁施舍的一件黑色大衣,花白凌乱的头发,瞄了两人一眼,又低下头去,向远处的桥洞底下走去。
刘杰快走几步:“老婆婆,马上冬天了你怎么不去救助站?”
老乞婆站住了脚步,回过头来,使劲的摇了摇:“我不是要饭的,我是出来寻找我家姑娘的……”
刘杰走上几步:“寻你家姑娘?”
老乞婆点点头:“是啊。我姑娘小时候走丢了,村里人说在附近见过,我就来了,这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刘杰望着远处桥底下那个简易塑料棚:“住哪里?”
老乞婆浑浊的眼球里有些惊慌:“是的……不是的,我原来住前面村里,干零活,打个零工。后来那里拆了,这不成了高楼大厦了,我没地方去,又没有手艺糊口,就住桥底下了。青天老爷啊,你可别给我拆了啊!”
刘杰见她脑子不甚灵光,劝道:“天冷了,还是去救助站吧,那里有吃的也有喝的,找孩子的事就交给当地派出所,总比你自己强。”
老乞婆听到“派出所”三个字大吃一惊:“不行……不行,他们说我孩子已经死了,不给找!我那该死的那口子也把我捆住拴住我,让我认清现实,这个天杀的,他也咒我孩子死了!哪有!我昨天晚上还做梦梦到她了,翠翠还给我生了两个大胖小子,我都当姥姥了……”突然咧嘴笑了,从满是油腻的口袋里摸出两块硬糖,递过来:“两位兄弟,你吃,你们吃……”
刘杰无奈的摇摇头:“我们不吃了。你要是觉的冷了,就去救助站!听到没有,实在不行就回……”突然间远处的塑料棚里闪出个人影,跌在地上。
刘杰喉咙一动:“走!快过去!”几个箭步向前跑去。
吴涛也已经瞧见了,绕过这精神错乱的老乞婆,跑了过去。
老乞婆在后面着急的大喊:“站住!她是我捡回来的,是我闺女!你们不能抢!”扔下编织袋,瘸着腿就追了过去。
奔到跟前,刘杰瞧的明白,躺在地上的是丁凤。上衣被撕烂,眼睛无神,浑身哆嗦着。
刘杰手心平贴在她额头上,烫的吓人,急忙扶起她:“快!打电话给娟子,赶紧过来,通知120!”把她抱起,钻进了棚子。脱下自己的大衣,给她盖身上。
棚子一角一个胡子拉碴裸着上身的老乞丐双手抱着头蹲在那里:“别打我!别打我!狐仙饶命!”他脑瓜子嗡嗡作响,刚才正趴在那女孩身上梦想自己能再做次新郎,不成想后脑勺挨了一棍子。悠悠醒来时见一道白影飘了出去,心中更是骇然,他年幼时被吓到过,至今有些糊涂。床上的新娘本来和白影说着话,见他醒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白影飘出,新娘子也走了出去。怎么漂亮的白狐变成了两个男的?法力真高!真是吓人!
袁兴亮和梁久娟率先赶了过来。控制住了老乞婆和老男丐,不过两人都糊糊涂涂的说不清什么。大概意思是这女的晚上从河岸上滚了下来,昏迷不行。一个叫她“闺女”,一个叫她“狐狸新娘”,言语中夹杂不清。
二十分钟后一辆救护车呼啸着赶了过来。下来两个医生两个护士。
老乞婆和老男丐见了护士手中的医药箱和针头,个个吓的不再吱声,应该是被针打怕了。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把丁凤抬到车上,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