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世上的事多数都是以讹传讹,三分事七分说,传来传去就会传成十二分,水分太多当不得真的。”月舒儿无力地解释。
皇上竟然颔首,语重心长地道:“你将你的钱上交给朝廷,也难怪你的族人不满。人不为己,天殊地灭。”
月舒儿虽惊讶皇上如此开明,却又有些不赞同:“皇上,那话岂不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皇上轻笑,又道:“舒儿可知朕传你来有何事?”
月舒儿躬身施礼:“是因为舒儿这两日没有进宫给皇上问安?”
皇上大手一摆:“舒儿怎把朕想得如此小气?朕今日唤你来是因为有人向朕恳请赐婚。”
看着皇上盯着自己,月舒儿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不离十,却还故作不知:“不知道皇上想给哪个公主赐婚了?”
“就是你这个公主。”皇上开门见山地道。
月舒儿默然无语,皇上说得这么直接她想逃避都不可能了。过了会儿才平静地道:“回皇上,舒儿现在还不想嫁人。”
“你就不想知道求朕赐婚之人是谁?”皇上问。
月舒儿默默地看着皇上,她知道就是自己不问皇上也会告诉她的。
“他正在御书房外等着呢,李公公,你去叫他进来。”
李公公点头转身,撞上月舒儿探询的目光,笑了笑就朝外走。
月舒儿努力回想在门外遇见了什么人。她来时确实有不少官员等在御书房外,似乎是在等着皇上召见。不过她当时不是太在意——御书房外几乎天天有人在等召见,她当时哪想到这事,所以只是随意瞄了一眼就进来了,根本没看清都有哪些人在。
不过也不用她想太久,很快李公公就领了一个人进来。月舒儿回头看时,那人已经跪倒在地向皇上叩首。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不过听声音月舒儿还是认出了他,竟然还是——陈生。月舒儿顿时有种无语的感觉。
“陈侍郎,你把对朕说的话再对舒儿说一遍。”皇上对陈生道。
陈生立即诚惶诚恐地对月舒儿道:“回公主,臣一时糊涂被功名利禄蒙蔽了心,做出有负公主的事。幸得圣上跟公主宽宏大量没有治臣的罪,臣回去每日自省三遍,越想越是懊悔,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公主。所以臣愿意弥补过失,臣愿意迎娶公主为妻,望皇上成全,公主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给臣一次补过的机会。”
月舒儿越听越觉得荒唐,忍不住嗤笑:“陈侍郎,我没记错的话,你家里已经有妻室了吧?你是想让我去当你的小妾还是你已经休妻了?”
“公主息怒。”陈生惶恐地跪倒,急忙解释:“臣与公主情定在先,虽然尚书大人的千金先入门,但按先后公主理应是正室,她是侧室。”
“好一个先来后到。”月舒儿冷冷一笑。
“舒儿,朕看陈侍郎诚心诚意,你若没有异议,朕就为你们赐婚了。”皇上问到。
月舒儿还没开口,陈生已经大喜过望地连连叩头:“臣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父皇!”月舒儿知道再不阻止事情就麻烦了,情急之下连称呼都改了:“孩儿不愿意。”
缓了口气又接着道:“父皇可能不知道,那陈生得中功名后孩儿曾找上门去,可他不但把孩儿赶出门去,还恶语羞辱,导致我爹活活被气死,我也无法面对世人的指责投湖自尽。若不是被救及时,舒儿……只怕早已经成为一缕冤魂,又哪里来的今天的月舒儿。舒儿自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早已经对此人死心了。”
“如果只是因为他知错了,悔过了,以前的事就不存在了吗?那么是不是一个人杀了人,他悔过了被他杀的人就可以活过来了呢?还是他做的坏事就不存在了呢?那还要刑法做什么?所以,”月舒儿噗通一下跪下,无畏地抬头望着皇上道:“皇上,我可以不去计较他做过的事,但是要让我嫁给此人,恕舒儿万万不能从命!”
一番慷慨陈词,令皇上对她刮目相看,只是他高深莫测的脸上却没有表露丝毫赞许或是不满,只是一双利目深深地盯着月舒儿。
李公公也朝月舒儿看过来,不过他的目光就温和了许多,不掩饰赞赏。而陈生却一脸死灰。
跟那双威严的目光对视并不轻松,但月舒儿还是毫不退缩地表达自己坚决的心意。
过了好久,皇上才面无表情地朝陈生挥手:“陈侍郎先退下吧。”
虽然不过盏茶的工夫,陈生却几乎觉得有一辈子那么长,三魂七魄越来越不安,得到皇上的恩准如蒙大赦,战战兢兢地叩了头,哆哆嗦嗦地退了出去。
“舒儿,那陈生既然愿意娶你为正室,你为什么不答应?”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他那样的人品,我若不知道嫁了他,那只是我命不好。可我既然已经知道他的品行不好了,还要嫁他,岂不是自己往火坑里站?”
“可是女子同样以名节为重,这几次风波弄出来,你可知谁还有勇气娶你?”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是清清白白的女儿之身,只是因为一时识人不清就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能翻身了吗?那只是世人对我的不公。我要嫁的人,至少要了解我,如果他连简单的是非曲直都分不清,那我不如不嫁。”
“那你要嫁什么样的人?说出来朕为你做主。”
“皇上,舒儿请求自己的婚事自己作主。”
“自己作主?你可知道历来儿女的婚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婚姻关乎人一生的幸福与否,如果自己都不能为自己负责,多的也不过是一对对怨偶。”
“你说你自己作主,那看看你之前选的人,你是这样为自己作主的?”皇上拿陈生说事。
月舒儿却不慌不忙地道:“谁都有个年少无知的时候,做错事自然是难免的。”
“正因为你年纪小,识人不清,朕才帮你选。”
“可是皇上,人总是要成长的,就算是父母也不能靠一辈子。皇上对舒儿的关爱,舒儿铭感五内,只是我也不能事事依赖皇上吧?”
“这么说,这件事你是非要自己作主不可了?”皇上沉声道,略带不悦。
“请皇上成全。”月舒儿伏下身磕头,不管皇上高不高兴,这件事她不会妥协。
“皇上,”李公公适时开口了:“常言说:儿大不由爷。老奴看公主虽然小小年纪但有担当,有主见,而且她不以身份峙宠而骄,皇上何不成全了公主?”
皇上沉吟未语。月舒儿忙感激地向李公公行礼:“多谢李公公为舒儿求情。皇上,您曾答应过舒儿一件事,那今天我就恳求皇上能让我自己的婚事,自己作主。”
皇上没想到她会把他的承诺用在这里,问到:“你可想好了,朕只答应你一件事。”
“我想好了。”
“好。”皇上点头:“朕可以答应你,不过……”
月舒儿正想谢恩,一听后来还有不过,就等着皇上说完。
“你的婚事朕不过问,但为免你再犯糊涂所托非人,有辱皇家的威名,朕在你成亲之时会收回你的公主称号。你可愿意?”
“我愿意。”月舒儿毫不犹豫地道。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公主身份,她倍感压力,皇上收回她正是求之不得。
“还有,听说大皇子修缮他的府邸也是你也的钱,可是实情?”皇上话锋一转,语气有些严厉地问。
“是。”月舒儿如实回到:“那是大皇子向我借的,说好日后会还。”
关于大皇子找她要钱这事儿,月舒儿真没什么好说的。大皇子知道楚礼从自己这里拿钱之后居然也跑来找她。只是每次楚礼都还会借个名目,而他却直截了当地张口要钱,就说他的王府需要修整,说个借也不过好听一些。
皇上不以为然地哼了声:“只怕是有借无还吧?”
月舒儿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只能在心里说:皇上你真相了。
“舒儿,你可知道,朕一向教导朕的皇子们要节俭、戒奢华,要懂得体恤民情。你为什么不想想大皇子要修缮王府不来找朕要钱偏偏去找你?那是因为朕派人去查看过,大皇子的王府根本不需要修缮。朕不准就是让他学会节省,舒儿你却让朕的一片苦心白费了。”
皇上的语气已经是在责怪了,月舒儿无言以对,她一介小女子,又怎么去揣测皇上的意思呢?
李公公在旁圆场:“皇上,公主她待人至诚,热于助人,她自然不知道皇上的苦心。皇上就原谅公主这次吧。”
皇上哼了声,道:“舒儿,朕是在提醒你,不要觉得钱能通神,其实钱更能坏事。”
“是。舒儿记下了。”月舒儿忙道,突然脑中灵光一现,道:“皇上对舒儿如此抬爱,我无以为报,舒儿愿在成亲之后将全部财产献给皇上。”
皇上动容:“你这是真心话?”
“舒儿怎敢欺瞒皇上。”月舒儿道。
倒不是她多大公无私,只是她也为楚礼隔三差五来要钱很无奈。楚礼一开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的,可是有了一就有二,有了他就有别人。就象大皇子找上门来一样,她不答应不是,答应了损失了钱财还惹皇上不高兴。那她就不如把财产许给皇上,这样也可以堵住那些幽幽之口。
而且她也不认为自己会再喜欢上陈罗以外的人了。如果她回去了,那么这些财产便宜了别人不能给皇上。如果她回不去了,她大约也是要独身一人到老,只要她不嫁人,那财产就还是她的,但有了皇上的保驾护航也会少一些人来找麻烦。可以说她是利用了皇上的权势给做了顶保护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