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姑娘,得罪了。”这一次,宁忱给她涂药就熟练了许多。“还……还痛么?”
他白皙的手指在她冰凉的脚踝间轻轻摩动,那渐渐的温热,一点一点渗透进去,透进她的心底。
安蘅嘴里含着糖,微笑着摇摇头。
“姑娘,愚……倒是有个问题想请教姑娘……”他抬起头来,那双眸子注视着她。
“嗯!”
“恕愚冒昧……不知……姑娘到底是何身份,为何家父这般……家父这几天忙着公务,一直待在省里,未曾归家,亦不曾睡上一个好觉……这才刚刚从尚书省回来,见了姑娘,还未好好休息便又出了去……愚只是好奇,姑娘若不愿说也无妨……”
安蘅望着他那“渴求”的眼神,倒是有些……傻傻的。
“没什么呀,我只和大人说……小女是太医令谢仪的徒弟……大人本是有些疲惫厌倦的,可我听过之后,先是有些吃惊,然后就……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十分热情……”
“然后呢?”
“我就说……有事求于大人……就与大人说了,然后……大人就出去了啊……”
“没了?”
“没了啊。”
宁忱好像对她的这个回答不太满意。“这就奇怪了……”
“什么奇怪?”
“太医令谢大人……愚虽有耳听,家父却几乎不曾提起过……家父在朝堂之上鲜与为人交,何况他们一个管六部,一个管医署……又有何联系,他们两人应该……不熟才对……”
“说不定两人是私交呢!”
“不会不会……那……姑娘……之前……没有见过家父?”他继续追问道。
“当然没有,我从小跟着师父在洛阳长大,我这还是第一次来长安呢!”
“第一次来……”
“要不是先生不知被什么人给抓了,我怎么会来这个地方!不过……他说等天气暖和也会带我来长安的……只不过没想到……现在就提前来了……”
“先生……又是?”
“你问题好多呀!先生就是先生!”她故意加重了语气。
宁忱垂下眸子来,仿佛含着些失落,他的手不经意间落在她的脚丫上……那骨节分明的又瞬间缩了回去。
“姑娘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愚真的……真的不是……不是有意的……”他的脸涨得绯红,那样子,傻得可爱。
她将自己的脚丫缓缓收回裙下。“唉呀,宁公子,你这人……倒是个热心肠,怎么就是有些……有些……”
“有些笨,我知道姑娘要这么说……”他的头不敢再抬起来。
“诺!”
宁忱看见一只小手伸到了自己眼前,手上放着一颗糖。他小心翼翼地轻轻拿起,好像生怕再碰到她的身体一样。
“安……安姑娘……谢……谢你……”说着,他那浸了星光般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呀,这几天都是公子亲自给我上药……”
“姑娘……瞧愚这记性,每回……每回都忘了……和丫鬟说帮姑娘上药时,给姑娘的脚上也上些药……”当然,至于他是真的忘记……还是……
安蘅倒是真的不在意。她自幼长在城郊,随性惯了,虽然师父先生教了她许多女子应当的规矩,但她心里却还是与小时候一样。
“那……姑娘……休息吧……愚……愚先退下了……”宁忱急急忙忙走了出去,还碰倒了桌上的小药瓶。
他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不,可爱了。安蘅望着他的身影远去,又躺了下来,还是继续想自己的先生吧……也不知这个宁大人……到底能不能将先生找到,把先生给救出来……
齐府。
宁大人与齐家小姐坐在正堂。
“刚刚府上小人不懂事,怠慢了大人,小女便以茶代酒,代家父向大人赔罪……”宁家小姐端起手中的茶杯。
“无妨无妨,是宁某来得匆忙,宁某早就听闻齐大人家中女公子温婉娴静,今日一见,果然世人所言非虚,真是落落大方……”
“大人谬赞了。”
“哪里是谬赞,这长安第一才女之名,老夫亦是听说了的……秀于外而慧于中……若不是真的,又怎会传遍了长安……啊?哈哈……”
“小女实在不敢当,都是世人夸大罢了。”她缓缓将宁大人的茶杯斟满。“大人,请。”
“好,好。唉……只是便宜了那谭崧!”
她当然知道宁大人说的是陛下赐婚之事,而她什么也没有说。
“宁左丞!”远远地就听到屋外的喊声。
是齐一隅赶了回来。
“齐大人!”
“父亲,那女儿先下去了……大人,小女告退……”宁家小姐这就退了出去。
“齐大人,你可真是有个好女儿啊!”宁知泽笑着说道。
齐一隅刚下了马,就一路小跑进院里,气还未喘匀,“左……左丞大人莫取笑下官了,不知……左丞今日到下官府上有何见教?”二人相邻而坐。
平日里,见了面除了只打声招呼,连句话都不会多说的两人,坐在一起,自然奇怪。
一是因为二人品阶相差甚远;二是因为朝堂上私下里都知道齐一隅是景王的,景王近些年来越发地活跃,其心思也日益明显,也就使得像宁知泽这样的大臣老臣,对他以及手下之人,心中不免有所芥蒂。
“宁某无事就不能来齐大人府上坐坐?”
“左丞大人这是哪里话?”齐一隅立马客气起来,“这不下官听说左丞大人到了府上,下官一刻未停就急忙赶了回来……”
“齐大人的消息倒是灵通,宁某这才刚来这没多久……”
“啊?下官让大人久等……还望大人恕罪……”
“齐大人这就不必了,刚刚令爱已经敬过宁某一杯茶了。”宁知泽端起茶杯,吹了吹腾腾的热气,“齐大人是从宗正寺回来吧……”
“是……是……”
“三大王如何了?”
“三大王他……左丞大人,怎么知道……”齐一隅很是吃惊。明明此事,陛下都说不可声张,此事应该只有太医署的几个太医知道才对。
“宁某堂堂尚书左丞,下面管着六部,六部与九寺虽无统领之关系,但……总要承受个政令……”
齐一隅沉默少顷,眼珠子在眶间滴溜溜打转。“是……是……三大王他还晕着,还未醒来,下官才给他开了新药……”
“这要是谢医令在,景王估计早就醒了吧!”
“是……是……”齐一隅略带尴尬地笑笑,抹去额头浸出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