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果的脸一瞬间又变得面目狰狞,仿佛片刻之前眼中的柔光都只是幻觉一般。
“你们这些人在蜜罐里长大的人,根本不会明白赵大哥对我来讲意味着什么,赵大哥死了!我也就跟着死了,可是害死她的沐芊芊还好好的活着,我要她给赵大哥陪葬!”
孙小果形销骨立的脸因为仇恨狰狞恐怖。
张采薇又沉叹一声。
“我同情你的身世,也能理解你心中的恨意,但是你的赵大哥是自己醉酒落水而死,你怎么将罪过全都推到沐芊芊身上?”
张采薇疲惫的身子往后靠了靠,却忘了凳子后面没有背靠,人猛然往后倒去,却被一双手托住,回头看时,却见苏景满面深沉的看着她,又看了看孙小果,眼中竟然有几分复杂的神色。
张采薇心生疑惑。
因为孙小果之前欲置张采薇于死地,苏景之前看孙小果眼中都是藏不住的恨意,张采薇觉得要不是孙小果涉及了沐芊芊死亡的案子,苏景十有八九会暗中处置了她,就像那山洞中无辜消失的那些人一样。
可是刚才他眼中那一抹认同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张采薇摇摇头,决定先不去想这个,以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最擅长查人颜色,如今看走眼一个孙小果,说定刚才也是自己看错了。
孙小果动了动,身子,腰上的铁链跟着叮当作响。
“嘿嘿,你以为不是她亲手杀的,她就不是凶手了吗?”
“赵大哥从前因为我爹爹的关系,最是讨厌别人贪杯嗜赌,可是自从她认识了沐芊芊,一切都变了。”
“我忍着所有伤痛,数着日子,只想等着赵大哥在我及笄那一天来娶我,可是我等来的,确是赵大哥的一声对不起。”
孙小果无力的靠在墙壁上,满脸都是苦涩。
“他说她有了喜欢的姑娘,才明白对我只是兄妹之情,他说不能对不起她,所以只能对不起我。”
“看到赵大哥提起她时眼中像烟火一样明亮的光,我心中虽然痛的要死,但还是祝福他的。从那以后赵大哥去看我的时候越来越少了,偶尔见面,说的最多的也是沐芊芊。”
“他总是一脸幸福的说着她有多美,舞跳的有多么好,多么的柔情似水,多么的温柔体贴。我一边心如刀割,一边又替他欢喜。赵大哥还说要当我是亲妹妹一般,将来一定会替我找个好人家,一定会让我幸福,可是他不明白,这世界上除了他,哪有人能给我幸福。”
“赵大哥托关系将我送进了天衣阁做绣娘,因着给流风苑送成衣的机会,我认识了沐芊芊,可是在赵大哥眼中如同仙女一样的沐芊芊,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孙小果的眼中迸发出沉沉恨意。
“那个女人虚伪狡诈,爱慕虚荣,最是擅长利用那些狐媚伎俩玩弄男人,我亲耳听到她说,我的赵大哥,在我心中如同天神一般的赵大哥,在她面前竟然只是一个玩物而已!”
“我跑去跟赵大哥说了她说的话,赵大哥却疑心是我不愿意他与沐芊芊在一处才中伤她,从而疏远我。”
孙小果满脸苦笑。
“纵然我觉得赵大哥千般万般的好,但是在沐芊芊眼中,赵大哥不过是个粗鄙的码头工人,一没钱财,二没相貌,她招惹他,不过是一时新鲜而已。”
孙小果的眼中突然又迸发恨意。
“可恨那沐芊芊,她嫌贫爱富抛弃我赵大哥也就算了,居然当众羞辱他,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像他那样的穷鬼居然还妄想与她双宿双飞!她将他踩在脚底下,骂他天生低贱,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孙小果忆起过往,仿佛那些屈辱都是受在她身上,不比受在她身上还让她痛恨。
“我本以为赵大哥受了那样的屈辱就会对那沐芊芊死了心,谁知道他反而疑心我对沐芊芊说了什么引起了误会,加倍的疏远我,却想尽办法去讨好她。”
孙小果眼中悲痛。
“他为她奉上金银,只为讨她片刻欢心,他整日里就连流风苑,只为了能看她一眼。他时常喝得酩酊大醉了回来,再也不管我是不是又挨了打,吃不上饭。”
“赵家只是普通的人家,哪里经得住他那般花销,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开始沉迷赌博,赢了就去流风苑,输了就变卖家产,赵家很快一贫如洗,伯母也被他气病了。”
“终于有一日,村上的二愣子在河里发现了赵大哥的尸体,他是醉酒之后掉进河里淹死的,伯母听闻噩耗,悲痛之下竟再也没有醒过来。好好的赵家,就那样没有了!”
孙小果眼中泪水弥漫,却倔强着不肯落下来。
“而那沐芊芊,听说了赵大哥淹死的消息,竟然只是嘲讽的一笑,说他这样的穷鬼死了也好,免得在她跟前惹她心烦!”
“可怜我赵大哥,他小心翼翼卑微讨好着的,居然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他在九泉之下该怎样瞑目!”
孙小果的目光逐渐冷了下来。
“没了赵大哥,我的人生再也没有了希望。”
她说着又嘿嘿冷笑了几声。
“可是后来,我发现摈弃了那些所谓的希望与软弱,我的日子变得好过了许多。”
“我把曼陀罗的种子泡了水兑在了爹爹的酒中,他慢慢肢体麻木,最后瘫痪在床。他只以为自己这些年喝酒伤身,丝毫没有怀疑我。”
孙小果又冷笑几声。
“嘿嘿,他怎么会想到,他这些年来当畜生一样对待的女儿会敢要他的命!他躺在床上,我也会拿鞭子抽他,不给他饭吃,只给他吃猪食,就像他曾经对待我一样!”
孙小果眼中又浮现出疯狂的神色,一双眼突然看向张采薇,眼中都是疯狂!
张采薇暗自心惊。
“可是不够,还不够,那个女人还活着,毁了我的赵大哥的人,毁了我的全世界的人,她还好好的活着,嘲笑着我们!我要她死,我要她去陪我的赵大哥!”
孙小果突然扑上来,眼睛一瞬间血红。
“我要毁了她!我要毁了她的所有,所有她骄傲的东西,美貌,身材,名声,舞技,我都要毁掉!我要她尝一尝失去所有的滋味!”
铁制的牢门被她摇的哐哐作响,张采薇被她疯狂扭曲的脸吓到,不由向后仰了仰身子。
苏景往前一步挪了挪,从背后扶住她。
“孙小果已经疯了,审问也没什么意义,要不我们交给许术?牢中潮湿,你伤口还未完全好,待久了不好。”
张采薇摇摇头。
“不,我不要紧,我想要弄清楚真相!”
苏景不再多言,吩咐身后侍卫去给张采薇取毯子。
身体向前靠了靠,伸手环住她。
“不要勉强,我们有的是时间!”
张采薇心中感动,鼻子酸酸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