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手彻底缩回了虚空之中,李寂然站起身,走出教室。王睿与简卫国对视一眼,也跟在李寂然身后。
“刚才干嘛不把他们拽出来?”王睿第一个提出疑问。
“强拽吗?”李寂然摇头,“最大可能是拽出一只手臂,最恐怖的结果是拽出一具尸体。”
“为什么?”王睿惊讶。
“因为他们掉进去的不是普通的异空间,而是一处胎息小洞天。”
知道王睿与简卫国听不懂,李寂然继续解释:“这胎息小洞天,源自汉末的黄巾道,本是西南的一种巫术,被张角用道法改良,又叫牝宫炼神。”
“它取用诸兽子宫,秘法炼制出一处容器,此术在莽荒巫师手中时,只是用来将一些猛兽幼子投入其内,让它们重新孕育结合,变成模样骇人的怪兽,再放出来帮助巫师们装神弄鬼。”
“而张角得了这秘术,却不满足于它的原本功能,他天纵之才,添加人类子宫做饵,又用符箓之术为引,硬生生将它进化成了一处制造神仆的小洞天。他放人类男女童子入内,一方洞天用数位童子,孕育三年,即可孕育出一位刀枪不入,力大无比的力士。”
“力士?”王睿读过史书,听闻这等秘辛从李寂然口中娓娓道来,不禁骇然插嘴:“这力士可是张角举事时,所向披靡的黄巾力士!”
“正是!”李寂然点头,“张角原本计划孕育更多的力士再举事,可惜被人告密,只能提前,但就是靠这仓促孕育的三千黄巾力士,早期他也几乎无敌于天下。”
停顿一下,李寂然再回望教室,“白天我就发现这事与牝宫炼神或许有关,因为我一朋友的孙女早前就有黄巾教选子的印记,而她,也在这学校里读书。”
“夜里再看到这小手出现,已然肯定无疑。因为进入牝宫的童子,都会被这印记吸引,或诱惑,或拉取有印记的另一幼童入内。我特意在零食与饮料上都设了这印记,他们果然出现。”
王睿打个寒颤,他想到适才小手却是先抚摸了自己的手臂……
“你……你……你不会在我身上也下了印记吧?”他上下牙齿连连磕击,颤抖询问。
“聪明!”李寂然夸奖地朝王睿伸出大拇指,“我怕零食饮料无效,总要先用一个活人试验。”
“简哥老了,就你年轻,最接近童子。”
“我看你也挺年轻的啊!”王睿苦着脸反驳。
“对啊,所以最后我也给自己下了印记,我希望小手能拉我进去,可惜最后一刻,那小手却松脱了。”李寂然一脸遗憾的表情,瞧得王睿与简卫国甚是无语。
……
简卫国开车送李寂然回酒馆,车经过马路对面,李寂然出声喊停了车子。“我就在这下。”李寂然对简卫国说道。
“别呀,我前方掉头,停到酒馆跟前,你不用过马路的。”简卫国热心建议。
“不了。”李寂然拉开车门,拎着旧藤箱跳下车,“我得去城隍那交差。”
李寂然的理由无懈可击,一直把李寂然当做城隍使者的简卫国更是深表理解,“这叫汇报工作,我懂。”他与王睿一起挤眉弄眼地朝李寂然挥手,然后开着车就走了。这一刻,同为给领导打工的这师徒俩,第一次对李寂然感到了亲切。
而等他们走远,欺骗了他们的李寂然自然不会去给所谓的城隍汇报什么工作。他自己就是城隍呢。
李寂然走进空地,一直走到年轻僧人跟前。年轻僧人身上的黑气此时已然全部凝实,一张脸也由青黑变成了纯黑色。他也不再闭目喃喃诵经了,反而大睁着眼睛,眺望天边的星云。
“你成了魔?”李寂然伸手在年轻僧人眼前晃了晃,一屁股坐到他跟前。
年轻僧人收回视线,盯着李寂然的脸端详半天,他摇摇头,有些茫然地回答李寂然:“我不知道,要么你帮我看看?”
“看看就看看吧。”李寂然点头。他挽起袖子,揭开年轻僧人的斗笠,另一只手慢慢没入他的头颅。
在年轻僧人的头颅内掏摸半天,李寂然从里面摸出一把小人,个个也是黑黝黝的,不过小人儿表情平静,倒是一点都不痛苦狰狞,即使一些小人儿头上长了角,屁股上长了尾巴。
“他们是魔。”李寂然将小人儿摆到年轻僧人跟前,一一指给年轻僧人观看。
“那我也就是魔。”年轻僧人微微颔首,赞同李寂然的判断。
“我再看看你的心。”李寂然把小人儿重新一股脑塞回年轻僧人的脑袋,为他戴好斗笠。
“施主请便。”年轻僧人目光又眺向天边的星云。
征得年轻僧人同意,李寂然这次换了另一只手,还是慢慢地伸进年轻僧人的怀内,他轻轻一拽,拽出了一颗还在跳跃的心脏。
这颗心脏也是漆黑的,只在中心位置有一个佛的万福标志,金灿灿如一座小风车。
“心还有救。”李寂然感叹,小心翼翼地把这颗心脏又塞回年轻僧人胸腔。
“还要城隍助你吗?”李寂然理好年轻僧人的胸前衣襟问道。
“不了。”年轻僧人回答。
李寂然再没什么话可说,他站起身,复往回走。
“谢谢你!”年轻僧人突然又在李寂然身后开口。
“谢我什么?”李寂然回头。年轻僧人伸手一指头顶亭亭如盖的树冠。
“这与你又没什么用处。”李寂然失笑。
“但与他们有益。”年轻僧人回指自己的身躯。
……
第二天,李寂然依旧坐在酒馆门口读书。八、九点钟的光景,一只白色的细犬突然跑到他脚边徘徊。
“我说,你好歹也是一条龙……”李寂然放下手中书,对白狗摇头。
接着,李寂然的耳畔就响起了小龙熟悉的少年嗓音:“我也想变成人啊,可是我做不到。我总不能以龙的本来模样,大白天出现吧?”
被小龙一句反问噎住,李寂然掩饰地咳嗽一声,讪讪转移话题,“那你的事情都办完了?”
“差不多。”小龙继续回答。
“赶紧找个地方睡一觉吧。”李寂然给小龙建议。
“我也是这么想的。”小龙变的白狗点头,它拖着舌头有些滑稽,“但我发现一个严肃的问题。”
“什么问题?”李寂然好奇。
“我失眠了。”小龙沮丧地说道。
“失眠确实很严肃。”李寂然深表同情。
“不过我不养狗!”紧接着他立刻申明。
……
小龙变的小白狗,最终气呼呼地走了。它离开李寂然,一路小跑着往城市边缘而去,它记得那里有一位女孩泡得茶不错。
而且那女孩也见过自己真身,算是老朋友了。她应该不会像李寂然那样无情无义,任凭一条可怜的幼龙流落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