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佑元年(904年),王审邽在泉州病逝。
那王潮的四个儿子中,王延兴、王延虹、王延休和他们的母亲,还在回乡的半途中,由于消息闭塞,并没来参加王审邽的葬礼。只有那王延丰得到消息后,随同王审知及其他家人从福州赶到泉州,参加了王审邽的葬礼,王审邽逝世后葬于泉州凤山的东麓皇积山。王延彬承继父亲泉州刺史之位。
王审知从泉州参加完王审邽的葬礼之后,回到福州的他,心情低落,感慨颇多。九月九日重阳节这一日,福州秋高气爽,王审知带家人和将领们一起登山拜天祭祖。他们一行人,来到了福州城东的九仙山。相传战国时,古民族“于越氏“的一支曾经居住于此,汉代有江西临川的何氏九兄弟在此炼丹修仙,故名九仙山,闽越王无诸曾于九月九日在这里宴会,故还名九日山。这九仙山形似巨鳌,最高点鳌顶峰,山上怪石嶙峋,林木参天,景色秀丽。
“爹,自二伯葬礼之后,你的心情总是很沉重的样子。”王延翰拾阶而上,回头看着心情凝重的王审知。这王延翰仪表堂堂,平日也喜好读书,精通经史。“今天重阳节,来这九仙山走走,登高祈福、拜天祭祖,兴许你心情好一些。”
“重阳节登高,更让人挂念死去的亲人。”王审知心情低落。
自王潮、王审邽离世后,王审知感觉自己特别孤独无助。自小他的父亲王恁早逝,他们兄弟三人和董氏一家四口相依为命,感情颇深。他的母亲董氏,随同他们四处行军打战,客死他乡,他们兄弟以王潮为首,彼此之间一直互勉互励。
“爹,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你也不要太伤怀了。”王延翰以为王审知还在怀念王审邽,就安慰道。
“延翰,你不懂爹和大伯二伯他们,兄弟三人的感情有多深。爹的三个兄弟从小和你奶奶一直都是苦命的农人,后面参与义军四处征战,我们兄弟一向都合心合力,好不容易才有点好日子,可惜他们又阳寿不高都追随你爷爷奶奶去了。现在独我一个人,还在这世上……”王审知还未说完,两眼泪目。其实他不仅思念兄长王潮、二哥王审邽,还思念起了自己的父母亲。
“爹,你还有我们呢。你还记得爷爷的样子么?”那少年王延钧,牵住王审知的手,安慰道。
“记得,他在我十岁的时候,得病去世了。”王审知苦着脸。
“那时的你,和我现在一样大?”那王延钧瞪着大眼睛说道。
“是。和你一样大。那时的爹,就要随着你大伯二伯一起下田耕地,上山砍柴了!”王审知摸了摸王延钧的头说道。
“下田耕地,上山砍柴,一定是很有趣的事吧!”王延钧在一旁问道。
那自小吃苦长大池鲤腾听到王延钧的问话,不由笑了起来。“延钧,你不知道我们这一辈人的小时候有多苦。下田耕地、上山砍柴没有你想得那么有趣!”
“腾伯,我是问我爹呢!”那王延钧有点不悦。
“延钧,你腾伯一点都没说错,下田耕地和上山砍柴这些农活,你没做过,你不懂这是多么辛苦的事。”王审知看着王延钧天真的眼神,摇了摇头。
池鲤腾见王延钧一副王子一般的姿态,也不好多说什么,尴尬一笑。
“爹,上山砍柴,不就是和我们这样登上山里,然后劈开树枝,捆扎了柴火带回家吗?”
“弟弟,你真是不懂事。这里是九仙山,是游览胜地。怎么能和那农村的山野相比。农村的山野,杂草丛生,树繁枝茂,鸟兽虫多,别说砍柴不容易,自身安全都是很大的问题呢。”那王延翰平日也算是有深入民间,也算是懂的民间疾苦。
“怎么就没法比?农村的山是山,这九仙山就不是山?农村山上有树枝,这九仙山就没有树枝?”那王延钧对王延翰的回答并不服,一板一眼反问道。
“好了好了。改日让你哥带你去郊外体验一下上山砍柴的生活,你就懂了。”王审知说道。
“哼!他也没上山砍过柴,平日也就读些死书而已。说得他十分了解砍柴之道一样!”王延钧鄙夷地撇了一下嘴。
那王延翰看到王延钧这样贬低自己,皱着眉头,心里十分不悦。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争了。都没砍过柴的人,砍过柴的人面前,较什么劲呢!”那任内明看到这一幕,丢下一句话。
“就是就是。你俩就别吵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还不如让你爹出些题,来考考你们好了!”那黄厥也在一旁说道。
“也好!我问问你俩,你们可知,这九仙山,为何叫九仙山吗?”那王审知靠在山林中的一块大石头,喘了口气,然后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这里以前相传九个人仙人,在这里炼丹成仙,所以叫九仙山!”那王延钧兴致勃勃,回答了起来。
“这是民间大家都是知道的事。那是什么朝代的事呢?”王审知问道。
“这个……”那王延钧摸了摸后脑勺,犯了难。
“我来告诉你,”这王延翰见弟弟犯难,十分高兴,他在来此山前早已提前做了功课,了解了九仙山的典故。
“据传说,汉武帝时,临川有一个名士叫何任侠,帮助淮南王刘知安,创业谋事有功,被委任为福州太守。这个何太守有九个儿子,品格超凡,却都双目皆盲。九兄弟,相互之间情谊深厚,出行时,依次拉兄长的衣襟而行。那何太守,每要会客时,那九兄弟就会各自牵着衣襟,如长蛇阵的样子一般,走出前厅,环绕在父亲身后以恭候客人。何太守讲究排场颜面,担心九子失了他的颜面,就命九个儿子往后幽禁室内,不得出来见人。那九子齐心恳求父亲要归隐山林,修仙练道。父亲执拗不过,便送到本山的鳌峰顶结茅庵栖修。九兄弟经三年努力,终于金丹炼就,后来成了仙人。这边是九仙山的典故。”
“这九个兄弟都盲了,还这么厉害!”王延钧听着王延翰的故事入迷。
“延翰,真是博学啊!这些典故传说,我们几个都还不知道呢。”那王贵拍了拍王延翰的肩膀赞道。
“对啊,对啊!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池鲤腾点了点头。
看到王贵、池鲤腾这些前辈将士们,都纷纷称赞他,王延翰满心欢喜,脸上无不骄傲的神色。
“所以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个九仙山更是说明了兄弟合心的道理。爹和二伯、大伯三兄弟合心,你和弟弟们也要合心合力!”王审知教诲道。
“爹,我知道。我会和弟弟齐心合力的!”那王延翰自得满满的样子,随后拍了拍王延钧的肩膀说道,“弟弟,记得,要好好学习哦。”
那王延钧看到王延翰傲娇的姿态,显然有了抵触心理,白了他一眼。顺手从旁边的树枝,折下了一枝长着红色野果的树枝来玩。
“延钧,你可知,你这摘得树枝,是什么树?”王审知顺势问道。
“不知道。”王延钧依然一脸无知的神情。
“是茱萸。”王延翰看到弟弟手上的茱萸子,拿来仔细看了看后,辨识了这就是茱萸。
“延翰说对了。延钧,王维大诗人曾写过一首诗《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你可会背诵?”王审知看着王延钧在把玩茱萸子,就问王延钧。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王延钧顺口就背诵了起来。
“这就是茱萸啊!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遍插茱萸少一人……少一人……”王审知口中念叨着,从王延钧手中折下一枝茱萸,插在自己的胸前衣襟上,不禁又一阵凄凉感怀。在他心里,王审邽离世之后,这王氏兄弟又少一人,曾经的酸甜苦辣和征战奔波的日子也就渐行渐远,再无王恁家族里那往昔父慈子孝、兄弟情长的那一幕了。
“将军,可是想念父母兄长了?”王贵问道。
“你们不想么。我们从光州固始县,一路跌宕征伐来到这里生活,这里,虽然不算异乡,但我们总归还是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王审知说着说着,又抹了抹掉下的眼泪。
任内明、黄厥看到王审知心情低落的样子,也露出了黯然的神色。
触景生情,王贵,也想起了因为战乱而离世的年迈父母,不禁也热泪盈眶了起来。
池鲤腾同样低垂着头,一脸郁郁寡欢的表情。自从参加了王绪起义后,池鲤腾跟从王潮大军征伐来到闽地,就再没有回到光州固始的老家了,虽然儿子池晋超、池晋超、池晋益也成年,但是那一颗思乡之心还是在的,毕竟故土的山是绿的,故土的水是清的,那家乡的族人亲人的欢颜笑语,都还历历在目。
“今日登高拜天祭祖之后,我想在这里建一个报恩塔寺,纪念父母兄长的养育之恩……”王审知哽咽道,“往后,你们如果怀念亲人,也来此寺烧香祈福吧。”王审知站在九仙山顶鳌峰一块大岩石上,举目看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