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审知的书信除了说明福州大捷之外,也说明了死伤惨重之实,更是把堂兄王彦复的伤势,做了重点汇报。王潮考虑到王彦复劳苦功高,复信让王彦复回泉州休养生息,他日再委以重任,让自己二弟代任泉州刺史,掌管泉州大小政事。
王潮自己携带家眷和兵马前往福州接管大权,作为守城的王审知,暂任为守城都督,在福州迎候他。王潮来到福州,受到了全城百姓的夹道欢迎。
六月的福州,已有些许酷热,但是却抵挡不住人们一睹王潮和王审知将军的风采。
福州城南两边道路的许多木棉树,恰逢六月开花,漫天飞絮,宛如一团团的飞雪,远远望去,天空飘动着一片片白色的“雪团”,走近一瞧,它如柳絮一般,时而落地,时而随风飘动,轻如鹅毛,在一大波马蹄和人们匆匆脚步的伴随之下,飞旋如梦,翩翩起舞。
王潮骑着枣红色大马,从城南街道正中央走过,把飞絮扬得人们满头都是,但是人们丝毫都不介意,王潮的大马过后,左右是两大护卫军队,打着“潮”字的大旗和“王”字大旗,甚是威武,王审知骑着白马,一身戎装,紧随其后,两侧则是林延皓、王贵、池鲤腾等人众多骨干将士随同其后。
街道两边的百姓欢呼“王潮统帅”、“白马三郎”,不绝于耳。
可是并未多久,前面就遇到了两小队人马,在王潮的的正前方。左右护卫队赶忙奔到王潮前方,围着护住了王潮。
“怎么回事,前面是什么人马?”王潮看到前面两小队人马,不解问道。
“报统帅,前面是建州刺史徐归范,汀州刺史钟全慕前来迎接统帅!”前面卫兵骑马来报。
“哦?”王潮诧异地回头看了下王审知。
王审知一听说是汀州刺史钟全慕,微微一笑:
“钟全慕,我们此前入汀州时,是他招待的我们。”
“去,让他们前来一见。”王潮示意卫兵道。
卫兵骑马奔前而去,随后就迎来两匹大马,马上一位是徐归范,一位是钟全慕。
“建州刺史徐归范前来迎接统帅。”徐归范在马上施礼道。
“汀州刺史钟全慕前来迎接统帅。”钟全慕同样也在马上施礼道。
“钟公,汀州一别,别来无恙?”王审知笑道。
“承蒙王将军惦念,钟某感激不尽,尚无大碍。”钟全慕拱手致礼道。
“你们这番是……”王潮笑着看他们两个,佯装不解情况地问道。
其实在眼下这样的场合,谁都知道,这两位和自己本是同等地位的官场人物,这么彬彬有礼地向自己施礼问候,就是来归顺的。但是王潮并不急于捅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广庭大众之下,以礼相待,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统帅率军除逆贼范晖而归民心,得陈公大业而统五州,钟某身为汀州刺史理应前来向统帅致礼道贺,愿随统帅创闽土大业,效犬马之劳。”钟全慕诚挚献言道。
钟全慕和徐归范在得知王潮大军拿下福州之后,知道天势难违。王潮已拿下泉州、漳州,再得福州,更有陈岩授权,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福建首领了,与其驻留观望,不如主动投顺,以免后续生出灾乱。二人经过合计,均来向王潮投顺,以示忠诚。
“钟大人有心了。能来一见,我王潮深感荣幸之至。”
“统帅仁爱为民,今日入城大典,百姓无不夹道欢迎,徐某由衷敬仰。徐某与建州人民愿亦是丹心一片,愿全力追随统帅,恳请统帅收管。”徐归范下马,低头施礼道。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既然两位都如此诚心,我王潮也义不容辞。望大家往后齐心协力,共生共荣,同开闽土大业!请上马。”在枣红色大马之上的王潮,也是谦逊地让徐归范上马了。
“现在可以说,已经是天地人和,万众归心之时啊!”池鲤腾拉着缰绳,在后面笑着说道。
“是啊是啊!我们历经劫难征伐四方,不就是等着这么一天么?”王贵紧随其后,跟着笑道。
“你俩也功不可没,少不了你们的厚赏。”王审知笑道。
“延皓才是攻城主力,要赏他多一些。”王贵笑道。
“诶,我不过装装哑巴而已。”林延皓谦虚地笑了。
“你装哑巴,都直捣范晖老巢了,这还不厉害?”池鲤腾笑道。
“莫要对我奉承拍马,我不吃你这一套!”林延皓佯装生气道。
“我看哪,还是咱们审知将军最厉害!一个六计连环,直接就诱导那范家军开了城门,让我们痛快地杀进城去了!”王贵笑道。
“对啊对啊,这六计连环,那是相当厉害!瞒天过海、暗度陈仓、打草惊蛇、欲擒故纵、最后再来一个釜底抽薪!”池鲤腾摇头晃脑卖弄地说道。
“你这厮,平时不见你好好学兵法,现在反倒可以倒背如流!”王审知笑着骂道。
“将军学富五车,作为属将,我才能学有所成啊!你说是不是,王贵?”池鲤腾调皮地奉承道。
“那是那是。”王贵跟风着笑道。
“去去!少给我来这一套。拍我马屁,没有用的。”王审知根本不吃这一套,骂道。
“将军的马屁在这里,我们没有拍啊!”池鲤腾用刀鞘指了指王审知的白马屁股,笑道。
王潮和钟全慕、徐归范等人听到后面骑马人的对话,都笑而不语,马队和军队,缓缓地从福州城南的九仙山绕过,向福州东侧的海晏门行进。
海晏门是福州城的东侧门,也是市民们经常走的一个门,由于位置朝东,象征东升的太阳,从东进城最为吉利,于是大军选择了从东侧进门。
“唉。咱们在这里欢颜笑语,可曾想,咱们今天的功劳,是多少死去将士们的尸骨换来的!”王审知忽然调转话锋,说了这么一句。
刚才那几个还在谈笑风生的将士们,瞬间都沉默不语了。纷纷拿下了盔帽,肃穆庄严以右手托于胸前,脸色凝重,向死难者致礼。
王潮和王审知见状也都纷纷脱下了盔帽,徐归范、钟全慕等其他官员以及众多将士、骑兵和步兵弓弩手等,也纷纷脱下了盔帽致礼;手持长枪的,枪身立于耳边;手持刀剑的,刀剑归鞘后握于胸前,向死难者致哀,行军速度变得缓慢了许多。全城夹道欢迎的百姓初不解他们的用意,后来才知道是王家军是在致哀死难兵士,也纷纷沉默不语,用寂静无声和庄严注目礼,献上最为尊重的哀思和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