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福二年,五月的福州,近山浅绿,远山如黛,水岸山头,绿林成荫。
精密谋划了六计连环的王审知,已经完成了第一步,瞒天过海和暗度陈仓之计:利用金符的特权,百余名乔装为百姓的前锋将士,分头从福州城南郊区往朝南的清元门、通津门、利涉门、朝东边的海宴门等方向,潜入了福州城内,在两天时间内,他们很快就用金钱和粮食等物品,换得了诸多范家军的兵服回来,并通过探子报信给王家军,城内二计已经部署完毕。
在碧波荡漾的闽江边,王审知的军队又再一次陆陆续续踏上木舰,越过闽江向福州城内进发,对于骑兵们来说,则将马和兵分头用大舰统一运过河去,再到岸边组队形成骑兵。此外,运到江岸对面的武器,还有,投石车、绞车弩等大型武器设备。
王家军携兵马上舰,越过闽江又一次准备攻城,自然而然也被范家军的探子看到了,随即报信给了城内的范晖。
“这个王潮匪军,真是太可恨了!”范晖气得咬牙切齿。
原来,他刚刚得知,王审知他们的军队,很多原来是陈岩的将士部将,多数都拜了“潮”旗,归顺为王潮的部将,成为王家军的一员,那陈岩旧将林嵩、王孟等人也说服了不少范晖旧将前去投靠。
现在探子报来王家军又要攻城的信息,这岂不是火上浇油,让他更加怒火冲天!
“将军,我们的越州援军还没来到,我们城内的粮食也开始亏空了,很多部将也有变节的苗头,如果再持续打下去,恐怕对我们不利。”作为范晖的监军程严亮上前谏言道。
程严亮原为陈岩旧将,后陈岩生病,范晖掌管大权。乃依附范晖,成为范晖的左右臂。
“那越州援军,走的是陆路还是海路?”范晖一筹莫展。
“是海路。”程延亮回复道。
“唉。已是半月过去了,也不知道赶到了没有。”范晖叹气道,“再不赶到,恐城中粮尽兵缺,四面楚歌了!”
“将军,眼下危机四伏,如果我们归顺王潮,那会怎样?”范晖的一个都尉名叫吴楠在一旁问道。
“你……你、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你也想和那些犬马一样,归顺王潮?”范晖破口大骂道。
“将军息怒!属下只是担心将军安危,眼下我们困局将至,属下才觉得,是否可以先归顺的方式,再谋长远之计。”那吴楠赶紧下跪解释道。
“就算战死,我也不可能成为王潮的人!你身为都尉,居然不思进取,这样的话你都说得出口,那些士兵怎么能听顺于军令,为军请命?难怪眼下有这么多将士都跑到王家军去了!都是你这样的思想在作祟!”范晖怒气不减地骂道。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属将知罪!”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呀,拿鞭子来!你且领罚五十鞭子!”范晖骂道。
左右卫兵,赶忙拿来一条粗长的马鞭。
“给我打,五十鞭子,一鞭都不可少!”范晖咬牙切齿道。
卫兵们卸掉吴楠的武器和佩戴腰带等,拿起鞭子朝吴楠身上抽去。那吴楠惨叫不断,连忙求饶。那范晖一脸怒气,本来就怨气一身,怒火攻心,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人呢,居然还能犯这样的错,他怎么不火大?!
“将军!饶了我吧!属将本是为了将军安危性命着想,并无其他恶意啊……”
“给我打!狠狠打!”范晖怒骂道,“本将军的性命,只能靠投降得到的么?”
“啪!啪!”那吴楠足足挨了五十鞭子之后,范晖见他伤痕累累,一把拉住吴楠,大声骂道:
“五十鞭子,你也受了,现在你可知你罪在何处?”
“将军,属下知道了!我定当以死抗击敌军,再无二心!”那都尉一脸伤痕,涕泪皆下道。
范晖见吴楠说了他想要听的话,就对在场所有将士们训诫道:
“今这五十鞭子,先让都尉吴楠领罚,以告更那些不服军令,存有二心、不愿作战的人!下次如有人不愿一战到底,心存二心者,杀无赦!”范晖骂道。
众人纷纷举起武器,高声奋呼道:
“一战到底!一战到底!”
而那个被打的吴楠,此时此刻,更是随众将士高声呼喊,他歇斯底里的样子,让范晖看到他的态度,也就未再追加责罚于他。反倒委以重任,让吴楠以及程严亮等将士们,部署城南诸门的军事筹备,部署弓弩手,设好投石车等,严加防范王家军的到来。
有了这一次严厉训诫,那范晖把本有些松散的军威给树立了起来。
但凡他交办的军令,所有军将和士兵们,均应以最快的响应和服从来处理。他感觉军队战斗力和服从力得到了提高,再加上越州援军即将到来,他稍有慰藉,便不再把屡战屡败的王家军的这次攻城行动放在眼里,便自顾在观察使府邸内喝起酒来。
那王审知带着部队来到了福州城南几个门外,依计开始攻城,绞车弩、投石车等大型武器也都派上了用场,一时间又一次,擂鼓阵阵,呐喊不断,火光冲天。
“报!那敌军又开始攻城了!”范晖在府邸喝着酒的时候,收到了前线信报兵反馈的信息。
“局势如何?”
“禀将军,和以往一样,他们攻不进来。那王家军仅仅用绞车弩、投石车来攻城,骑兵在一里开外,步兵也在数百米外。”
“这些怂货,未敢接近城门,只是怕损兵折将吧?”范晖耻笑道,“严加看守城门,随时待命,按军令行事!”
“领命!”。
那王家军在城外攻打一阵之后,成功将西门、北门、东门的士兵们都吸引到城南几个门楼之上,对城门严加看守,随时等候范晖命令。
王审知看到城门楼之上,范家军队成群结队,知道他的打草惊蛇之计,获得了效果,于是随即指挥兵马撤退,开始实施欲擒故纵之计。
城内的林延皓等人,听到城楼上的范家军擂鼓声变得不那么急迫,知道王家军开始撤退了,只有战情减弱,擂鼓声才是缓慢的。他们在福州城内,开始迅速穿上早早就准备的范家军兵服,并快速集结聚在了一起,执行浑水摸鱼之计。
“诸位,攻城的时刻到了!”林延皓和那些已经穿好衣服的人低声说道。
“嗯!按计行事吧!”王贵说道。
“出发!”
这一个集结数百人以急行的方式赶忙奔到城内的通津门下,那在守门的、城楼上的范家军,看到这百人“自家”小队伍从内城赶来,一时有些懵懂。
“金符在此,诸位将士,请打开大门,杀出城去!”林延皓举起金符,高声呼喊道。
那范家军的城门守卫,看到金符,以为是范晖军令下来了,随即打开了城门。而守城的程严亮、吴楠等将士们,也以为林延皓这些身穿自家兵服的人,是范晖派来的军令使者,赶忙指挥军队,奔出城,一路杀出去。
奔出城去的范家军,以为王家军是落荒而逃的败军,却怎么也想不到,王家军为了此次战役,养精蓄锐了很久。那王审知看到城门打开,知道计策再次应验,随即指挥骑兵和步兵掉头冲杀,目标直指城门!
一时间,刀光剑影,枪戈相向,箭石如雨,兵马奔腾。双方在福州城外,南门兜、水部等各区,厮杀惨烈,整个福州城南门,几乎是血流成河,尸首遍地,南门沦陷。
而那林延皓等乔装的人并未奔出城去,而是拾起地上的刀剑枪戈,往福州城内杀进了范晖的观察使都督府里。
都督府里卫士营数百名,看到来者不善,很快识破了林延皓的伪装,两队厮杀起来,由于服装难辨敌友,范家军的卫士们自相残杀了不少人。而王贵和林延皓等人,早以断袖为记,敌友辨认得清清楚楚。只是范家军人多势众,很快林延皓和王贵等人招架不住,赶忙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