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腾,要不,你来做我们的统帅吧?”王审知对池鲤腾说。
“审知将军,这等大事,怎能儿戏?我无才无谋,如何使得?”池鲤腾也拒绝了。
“审邽将军,你是否愿意呢?”林硕德问起了王审邽。
“我一无大哥勇谋,二无三弟才智,怎么也轮不到我。”王审邽也拒绝道。
“依我看,诸位将军都谦虚推让,都有统帅之质。”在一旁背负弓箭的周元光说道。众人听了周元光的话,纷纷同意周元光的说法。“既然诸位都谦让,那不如拜剑择主,由剑来选择统帅,如何?”
拜剑择主,就是将主帅的宝剑插在土地上,各人轮流拜谒。拜谒前,需要先拨动剑,使插在地上的剑身摇晃,再顶礼膜拜,如在拜谒的时候,剑有异动或者松动落地,则说明剑选其主,那么就选谁为帅,这是古老的拜剑择主的方法,据说早在汉末农民起义,就有诸多义军采用这个方法来选择他们的统领。
针对周元光的提议,在场的众将士对于这个提议都纷纷赞成。
“统帅的配剑在哪呢?”周元光说道。
“在我这呢。”林硕德说道。从竹林里卸下王绪的宝剑之后,他一直小心翼翼保管这支象征义军统帅职权的配剑。
王绪所用的佩剑,铸于吴山,是义军在光州的战利品,也是义军帅权的象征。剑身是玄铁而铸,剑刃薄,锋利无比,冰如秋霜,剑身透着淡淡的寒光,剑柄为一条金色龙雕之案,显得无比威武,金犀饰镡首,剑柄上配饰有绿松石,曜如寒星。
众人推选了一个年长懂拜谒祭祀的长者,对这把配剑做了重新的祭礼,燃香烛烧纸火,对剑身清烧一番,以祭火除邪的方式,告慰被此剑杀害的忠良将士,让配剑从魔王的职权中脱离,成为焕然一新的全新统帅之剑。
“此剑已经浴火重生,我义军统军大权也将重新易主,今在此拜剑择主,望新的统帅领此宝剑后,善用统管大权,厚爱兵民百姓,德才双修,智勇双全,举大义立大业,造福众民!”祭祀者将剑,用力一插,配剑便插在一块巨岩之间的地上。
“拜剑台前拜圣剑,以剑明心择良主。请诸位将领过来,一一拜剑,让剑神选主!”祭祀者说道。
王贵、王潮、林硕德、王审邽、池鲤腾、王审知……等人一一过去,按序拜剑。每个人以手触剑柄表示尊重之后,退后三步,祭祀者再拨动剑身,使剑左右摇晃,然后拜谒者双膝下跪,三拜三叩首对剑拜礼,拜剑完毕,如剑无异动则祭祀者稳住剑身后,唤下一位来拜祭。
众人对剑拜谒皆无异样,独独王审知拜剑的时候,剑身边摇边升,王审知第三个叩首,头还没抬起,人还没起身,手还没离地,那剑身居然摇松了,“咣当”一声倒地。这配剑倒地,一下惊到了众人!
更让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倒在地上的宝剑,剑柄居然是朝着王审知下跪撑地的手边。
几个拜剑完毕的将士当时都愕然了。
而其他的士兵们,见剑倒向了王审知这一侧,均认为上天决定让王审知为统帅,是剑神选择了王审知,纷纷朝王审知下跪叩首,高呼王审知万岁!
王审知惊讶不已,赶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
“快把配剑捡起来吧,上天已经有了明确的决定,你是我们的统帅!”祭祀长者抚胡子笑道。
“啊!这个……”王审知惊讶得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心想,这应该是剑插地久了,被左右摇晃了多次,轮到他拜剑的时候,早已松动了,所以,这并不是什么上天选了他,而是他运气好而已。
“这并非配剑选了我,也并非上天选了我,是剑插地上,摇晃太久了,自己掉了吧!”王审知解释道。
“毋要多言了,拜剑已完成了。你已是我们的统帅,请捡起你的佩剑吧!大将军!”
“对啊,不管如何,你拜剑的时候,剑选了你!”
“快捡起佩剑吧,带领我们共谋大业!”
“将军万岁!”
一时间,大家都非常急迫地希望王审知捡起佩剑,成为大家的统帅,你一言我一句。
“不!不不!”王审知意识非常清醒,不论年龄、才学、勇谋各方面,他还不及哥哥王潮。他和审邽两人作为弟弟,从小到大,一向以兄为父,听从大哥的安排,他是不敢、也不能成为自己的“父亲”的领袖。
“你担心什么?”王潮走过来,抚住王审知的肩膀,慰藉道。
“大哥,我没有这个能力……”王审知惶恐道。
“你还没试,怎么就说自己没这个能力呢!”王潮微笑道。
“大哥,我和二哥一向都非常敬重您!父亲死得早,你协助母亲养大了我们,自小你就聪明能干有勇有谋,才让我们兄弟免受各种罪苦,你才是我们的尊长,我们的统帅啊!”王审知说着说着,两眼放出泪花。
王审邽见状也走了过来,赞同地点了点头,十分殷切地看这王潮。
大家看到这一幕,也知道王审知的为难,都静静地等待他们兄弟之间的决议。
“做人做事,都要讲究循道尊法,我们都说了拜剑择主,你不可有背逆之意。”王潮劝道。
“大哥,我真的做不得这个统帅,您来当吧!”王审知坚持自己的观点。
王潮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王审知真心希望自己来当统帅,他也知道,从眼下的几位年轻将士的才干和能力来说,他们真要当上统帅,也是草率上任,无法带领义军一路走下去。但是拜剑的结果很明显,他无从辩驳这已经既定的一切。
“审知将军,你已经被选为剑主了,你就听天命,顺人心吧!”祭祀者劝他道。
王审知沉默不语,而是带着殷切的眼神看着王潮,王审邽也同样看着王潮。
王潮别过身去,走向花岗岩,爬上顶端,向远处眺望,内心十分复杂。
就在众人都十分为难的时候,池鲤腾忽然脑子灵光一现,有了好主意:
“审知,我有了一个好主意!”他私下偷偷对王审知说。
“什么主意?”王审知问道。
“你知道尧舜的典故么?”池鲤腾问道。
“知道。这有何干呢?”王审知不解道。
“如果你真的不想当统帅,那你可以先当上统帅,然后以统帅的名义,将自己的位置再禅让给你王潮大哥,这不就名正延顺了吗?”池鲤腾低声冲王审知耳语道。
“啊?哈哈!还是你小子有想法!真是好主意!”王审知高兴地笑了起来。
众人未听清他俩在私下嘀咕什么,都丈二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看到王审知一下笑了起来,就连站在花岗岩上的王潮也回头朝这里看来。
王审知神采熠熠地捡起了佩剑,大声说道:
“既然佩剑选我,那我就成为统帅吧!”
众人一愣,接着立即高呼万岁,万岁!王潮见到这一幕,也从花岗岩跳了下来,兴冲冲走了过来。
“佩剑在手,军令在口。作为统帅大将军,你们可愿意听我的?”王审知故意大声说道。
“愿意!愿意听从统帅大将军指挥。”众将士高兴道。
“此次统帅是拜剑择主而来的。那后续新的统帅,要如何接管我的位置呢?”王审知发问道。
众人都不解王审知为何这么发问。他才做统帅,就想得这么远的问题,个个都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大将军,我们可以效仿古人尧舜的禅让制度啊!”池鲤腾不失时机地高声应道。
“对啊,对啊!”
“禅让挺好的。”
“这个主意不错,统帅可禅让并推举更有才能的人,来接替自己的位置。”
在场的众多将士,纷纷赞同池鲤腾的说法。
“有反对禅让的,请举剑!”王审知高声呼道。
在场所有将士和士兵,没有一个举剑的,大家都很赞同这个做法。
“那好!大家都同意,那我正式下军令:咱们的队伍以后更换统帅,就采取禅让的方法。”王审知举剑高呼道。
“万岁,万岁!禅让万岁!”众将士纷纷下跪致礼,就连王潮、池鲤腾等人也纷纷下跪。
王审知看到这一幕又惊又喜,惊得是,身为统帅,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响应和支持他;喜的是,他们的赞同,将直接换来他的下一步计划。他看到大哥二哥,两个哥哥给自己下跪低头服顺的样子,甚是可爱,心里暗笑。
“佩剑在此,统帅下令:我现在退位!根据禅让制度,现在我推举我大哥——王潮,来继任我的统帅位置!”王审知大声说道。
在场下跪的所有将士,都纷纷抬起头来,用莫名诧异的目光,看着王审知。
而王审知紧紧握着佩剑,坚定地看着大哥王潮。
现在大家都恍然大悟,王审知捡起佩剑的目的,是以统帅之名,下军令之行,用合乎军纪的方式,将自己的位置过继禅让给了大哥。
王潮听到王审知“委任”军令,一下愣住了,用十分讶异的眼神看着王审知,半晌才缓缓站了起来,两眼泪花地看着王审知,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