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陈金凤自从私得了闽王的宠幸,心情愉悦,倍加自信,平日做事手脚更是颇为勤快,为人聪慧左右逢源的她,在后宫里,渐渐与常人婢女、侍从就拉开了差距,由于王审知的赏识,且因她的勤快麻利,这陈金凤,也深得王审知两位夫人的喜爱。两位夫人其实也并非是傻子,她俩早已在日常起居和交流之中,看得出王审知对陈金凤的宠爱,但基于王审知地位不断提高,在福建早已是君临一方的霸主和帝王无异,自古君王嫔妃众多也是常态,她俩心知肚明,唯有迎合王审知的喜好,才是最大的妇人之慧。
而这王审知,虽未有称帝,但是在儿子们以及众多文官武将的拥戴之下,早已享帝王之命,民间更是呼他闽皇,他也是早有耳闻。虽然王审知自己极力克制,尽善尽廉,但也扛不住诸下属的各种用心爱戴,自然也就顺应诸将的好意。
在诸子将臣的努力之下,闽王宫修葺完毕,福州道路城墙也修缮一新,更为重要的是,在闽王宫边上的西湖和南湖已经被打通,南北湖夹持之下的湖岛足足有小村落大小,周环十多余里的岛地,福州的能工巧匠们,在王延禀、王延翰、王贵、池鲤腾、刘山甫等人的分工指挥施工之下,对西湖开挖疏通,跨湖筑室,修建亭台楼阁,宫殿庭院,再搭建了通往岛地的石桥,使得西湖周围水波潋滟,岛上绿树成荫,水亭烟榭,玉塔澄澜,雁鹜栖息,是大小人员都愿意前去休憩游玩的场所。
这天,王审知带着正夫人和侧夫人以及一些将士前去西湖游玩,午时过后的西湖,湖天镜渡,天朗气清,好不惬意,王延翰命人带来乐舞歌姬,在西湖岛内的宫庭内歌舞,以供闽王家眷和众将士娱乐。
而那陈金凤却借故没有随去,主要是担心王审知在游玩时可能会过于厚爱自己,而让两个夫人为难,她就借故不去,在自己的后房开着窗子,趴在窗口上,无聊地把玩的自小玩到大的偶人弥勒佛。
而这一幕,正巧被在廊道路过的王延钧看见。这王延钧和陈金凤年龄相仿,他其实早也垂慕陈金凤很久了,但只是平时普通照个面罢了,却从未有言语交流过。
这陈金凤手上的偶人弥勒佛,让王延钧似曾相识,自小他玩过这个偶人,记忆仍尤清晰,这个偶人可是一个王氏老族人兼工匠所制作并赠予他的玩具。儿时,在参加福州开元寺寿山塔庆典活动时,这个偶人就是他带去把玩,不小心失手落丢了。
如今远远看到陈金凤手上也玩着这么一个似曾相识的偶人,他心里顿生疑惑。他走过廊道,走到窗前径直把陈金凤手上的偶人拿了起来,左右观看了起来,吓得陈金凤赶忙施礼道:
“奴婢见过三公子。”
之所以称呼王延钧为三公子,因为王审知上还有王延禀、王延翰两个儿子,王延钧排行老三,虽有参与政事,但尚未有明确官职,因此大家都唤他三公子。
“你这个偶人,我看着好面熟。你是从何而来的?”王延钧看完偶人,已经认定这个偶人就是他曾经失手丢掉的玩具。
“呃……是奴婢儿时在街市拾来的。”这陈金凤也不敢隐瞒,如实禀报。
“街市?可是开元寺寿山木塔祈福的那一场庆典?”王延钧问道。
“正……是。”陈金凤不禁偷偷瞄了王延钧一眼。眼前这个三公子,和此前她儿时看到马车窗上因为丢了东西而懊恼的小男孩,面貌如出一辙。她什么都明白了。
这王延钧也是风华正茂,长得棱骨分明,十分出挑,身高伟岸,风姿特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和王审知也有几分眉角的相似。
“这个偶人是我的。那时候我失手丢了,不曾想,被你拾了去。”王延钧又仔细看了看偶人,不禁感叹道。
“奴、奴婢不是故意拾去的,”陈金凤有些紧张起来,她赶忙解释道“这偶人当时滚到我脚边,我拾起来时,马车队伍早已走远,还之不及……”
“不怪你,不怪你。那时庆典人山人海,你我皆是孩童,哪跟得上大队伍啊。”这王延钧一边笑,一边将偶人塞回到了陈金凤的手里。
那陈金凤吓得赶忙把手抽了回去,急着说道:
“公子,这物既是你的,怎又塞回给我来着?”
“它在你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早已是你的物品了。”那王延钧微微一笑,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公子的佻达。他的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的璀璨,仿佛从星河之中,有一丝霞光云雾飘向了陈金凤。
这个风流公子把偶人塞回陈金凤手里时,陈金凤没有再闪躲,而是低着头,一动不动,任由那男人的手触摸她的手面,修长的手指在她的手腕微有撩动。陈金凤似有娇羞又似有情愫,两颊绯红。
“多、多……谢三公子。”那陈金凤紧紧拽着偶人,却甩不掉王延钧的手,连连后退。
“听说你诗词韵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王延钧圆目紧盯着陈金凤,近前了一步,仔细又看了看陈金凤,抽回手来在陈金凤的脸蛋上触了触,笑道“这皮肤细腻如羊脂一般,声音又如百灵好听,难怪,我爹那么喜欢你。”
“三公子见笑了,奴婢不才……”那陈金凤退到墙边,已无路可退,娇羞地低着头,两手贴着墙面,颔首微点,不敢直视王延钧。
“今天我爹娘还有大哥他们几个去游西湖去了,还在那里乐舞来着,你怎么没有随去?”那王延钧痞痞一笑,更是有风流倜傥的模样,惹得这陈金凤如同惊弓之鸟,无所适从。他曾看过陈金凤在闽王宫内的歌舞,那妩媚的身段和轻灵的歌声,打动不少人,他熟知,以陈金凤的能力必能得宠众人,包括他的父亲。
“我、我身体不舒服。”这陈金凤解释道。
“怎么了?”
“呃,公子莫问罢了,这是妇人的月事。”这陈金凤只好找了个借口搪塞。
“噢……”那王延钧不再近前陈金凤,他稍微退了一步,他对妇人的月事还是有忌讳的,他见不得血。自他懂人事以来,他始终没想明白,为何妇人每月都有见红的月事。与妇人相比,男子便少了这麻烦事,这王延钧有时候也对俊朗貌美的少男有爱好之喜,常让一些俊俏少年扮作貌美的女子,嬉戏乐舞,供他赏乐。
这王延钧刚踏出陈金凤的门外,便有一个奴婢急匆匆地赶来,草草给王延钧施了礼之后,就对陈金凤说道:
“金凤,你怎么待在这里?闽王喊你去西湖呢。”
“喊我去西湖……?”
“对啊,这乐舞兴头之上,没看到你,闽王惦念,便唤我们来招你去。”
“啊?”这陈金凤尴尬着脸色,却也不为所动。
“她来了月事,身体不舒服。你回去禀报闽王,就让她歇息吧。”王延钧看陈金凤十分为难,就替他解围道,他知道父亲是个仁和之人,不会强人所难。
“三公子,你是男子,如何懂得妇人之事。奴婢知道她的月事,她月事刚过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又来?”那奴婢丫鬟笑道。
“啊?”这王延钧一脸迷惑,不解地盯着陈金凤。
陈金凤自知理亏,支支吾吾之中,惊吓得不敢抬头。在唐末的制度里,对主子撒谎,可是有罪的。
“那是……我的错,”这王延钧微微一笑,说道,“我自以为她是来了月事才没去的。若是身体无恙的话,你就去吧?”这王延钧朝陈金凤抬了抬眉梢,示意了一下。很明显,这王延钧把陈金凤撒谎的事给圆了过去,给足了面子,让陈金凤有台阶可下。
“哦哦!对……对,我这就前去。”那陈金凤接过话茬,动了起来,快速收拾了下房内物品来,对着铜镜一阵忙活装扮后,跟着奴婢去了。十步之外,她却又偷偷回了一个头,朝王延钧笑了一眼。这一笑,是一个感激的微笑,更是充满暧昧和多情的微笑。
这一笑,却让王延钧在懵懵之中,有了心神荡漾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