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在病床上。
病房之外莺莺燕燕们一边晾着床单衣裳,一边打趣嬉戏。
醒来的肖牧云第一眼就望向坐在铁笼里的怪人。
上半身用纱布裹得严实,从病床坐起的肖牧云对着怪人问道:“恨我吗?”
长角怪人把玩着手上儿臂粗的铁链。“这是我的选择。不想跟我的父辈一样,每天只为三餐劳作不休,最终为不拖累子女跳入熔炉,只能走这条路。”
怪人头上的短角长了一截,身上还算干净。放在铁笼里的食盆里还有吃剩的肉食。
肖牧云收回视线,后背左肩一块疼的厉害,像是一团火焰在烧。“不甘心吗?我也是。”
怪人嗤笑一声:“忠武堂出身,黄杨权贵,大王子心腹。飞黄腾达在即,世人以毒士命名的肖少尉还有什么不甘心?”
肖牧云低头想了一会。“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你知道的。是它在操控身体。”
“想回去吗?回到黄杨县?”
“回去做什么?给那些小萝卜头看我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怪人放下手中锁链:“昔日你我相约,试药之后,你替我抚养家人,我为你卖命。
我的家人很好,住着内城的大房,有着体面的工作。不需劳神费力就能衣食无忧。
你待我以诚,我以性命相报。
我虽出生不好,却也懂得道理。
你的权势不改,我的家人自然妥当。
你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
“你这样的人现在不多。”
“那是他们有的选。
如果我出生在富贵人家,我也不愿以身试药,博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如果你回到黄杨,问问小川他们,相信他们也一样。”
“如果你有的选呢?”
怪人眼睛一挑,没有毛发的面容看着凶悍无比。
“进入帝都,我也是棋盘上的棋子,生死不由掌控。
哪怕你不说,我也知道。
以当时的凶险,大王子必定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让我活命。
这都是债,要还。
要用命还。”
“你当我无义?”
肖牧云看着怪人,没有回答。
“是刺探人心的举措?”怪人扭扭脖子:“没有必要。一个能为不知死活的混子信守承诺的人,我信得过。
当初试药的时候,你就对我说过风险。现在这条命无非是捡来。哪怕死了,也只是还你情义。没什么大不了。
能在传说中登场,已经赚了。
到了下边也能对着祖宗吹牛。我也算是书上留名的大人物。还是正面那种。”
大牛的笑容让肖牧云有些恍惚。
人心有的时候很简单。
窗外的娇声笑语渐渐淡去。
屋里的动静被人察觉。
梳着两个包子头的女孩看了病房一眼,一声娇呼之后扔下手中木盆尖叫而去。
不多时,病房就热闹起来。
同样被包的严实的包卫王哈哈大笑,“祸害遗千年,我就知道你这个木头没那么容易死。赶紧养好伤,我还等着当我的随军参谋。”
梳着中分的长发的李鸿其一脸的不屑:“老包你好大的脸。现在大王子还在焦头烂额的应付那班亲戚。陛下也等着木头出去应对。哪能轮得到你。”
老包抓抓脸颊:“哈哈,这不是说说吗。
大牛,想不想去战场走一朝。
你这身本事留在木头身边浪费了。
战场上杀个未来,才是我等风采。”
从铁笼里放出的大牛低头憨笑,“我人笨,只有些傻力气,哪有什么本事。
能在大人身边打打下手,就是福分。
没敢想其他。”
老包与李鸿其对视一眼。这家伙也是个精明的。
要是他应下老包的招揽,往军伍里一扔,有什么本事靠人头说话。
虽说不会被人轻易昧了功劳,其他也别想。
留在肖牧云身边则不同。单是他在黄杨打下好大家业,在他身边,不比帝都的小贵族差多少。
更何况有和大王子一同死战的情分。
成天在他们身边晃悠,他日若有机遇,一飞冲天也不是不可能。
一群同学说说过往的经历,谈谈昔日的囧事。嘻嘻哈哈的直到堂主到来。
忠武堂的堂主是陛下的亲叔,两者年龄只差十岁。
陛下登基,他是铁杆的支持者。
陛下登基之后,他在忠武堂呆到现在。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除了应有的孝敬,其余都不伸手,不揽权,也不贪财。
胡须编成小辫的堂主穿着将军服,头上带着不伦不类的三角帽。
这也是肖牧云的杰作。
这种风格用在自己身上,很少有人能够接受,少不得轻浮的指责。
堂主不同,他资历足,功勋厚。
陛下那里吵上几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旁人指责,还怕他打回去。
久而久之,大家也由着他去。
板着脸赶走这帮人,坐在肖牧云的身边,伸手拿着一个大苹果啃得津津有味。
津津有味的目光看着自己不是一件很让人愉快的事。
尤其是个老男人。
被盯着老不自在的肖牧云悄悄挪动身体。“堂主,您老人家有什么话直说,我应了还不成。”“你应的起?”老堂主把手中的果核往窗外一扔。“知道殿下拿什么救了你?太子印玺!吴国国运相连的东西。”
国运之说,虚无缥缈。但又有些征兆。例如近卫所在之处。非红衣冤魂不敢出现。
穿着近卫军服,与怪异作战也会轻松些。
“那只鸟,是什么?”
神罗万象之后,落下的玄鸟肖牧云也见着了。
鸟儿落下之后,肖牧云就什么都不知道。
“你怎么不说说你用的那招是什么?神罗万象?是罗睺万象吧。”
肖牧云默然无语。这是花了大代价换来的保命符。原本认为不可能用上。用上了,就如同大牛一般,是赚了一条命。之后如何,再说吧。
“那只鸟是齐国大夫以性命及气运献祭而来的齐国王气。耗在你身上,也算是大功。
但你与罗睺定下契约。不能再在近卫待下去。
罗睺的神职不可轻视。
北戈之后回黄杨吧。”
肖牧云苦笑:“我走得了吗?”
老堂主靠在椅背上,两眼看着天花板。“我倒是忘了你弄出的好大身家。能脱手就脱手,有我护着,他们拿了钱,不敢拿你怎么样。”
肖牧云缓缓摇头:“黄杨炮厂,有我一股。”
“我接了。”
“大牛这样的改造药剂,配方在我手上。”
“陛下需要这个,还能换个爵位玩玩。”
见肖牧云低头不语,老堂主含笑说:“还有什么说来听听。铁厂、染料厂、泥水厂、玻璃厂那些贵族早就虎视眈眈。看在这些份上,大家的耐性多多。你就是睡了黄杨家女,看在塑币厂的份上,陛下也能捏着鼻子跟你做亲家。为你跟黄杨求亲。”
“真的?”见肖牧云一脸兴奋,老堂主深深吸了一口凉气,随即换上一脸八卦问道:“你睡了谁?”
“也不算睡了,我吞了黄杨的转世灵身。”
老堂主起身抱拳:“告辞,等死吧。”
肖牧云立即抱着老堂主的大腿,死不撒手:“当初我身受重伤,寄居黄杨,举目无亲。
俸禄连个仆从都养不起。
只能用些小发明来与黄杨交易,挣些药钱。
薇姿要我个保证,我怎么知道那个小红丸是转世灵身。吞下之后才知道大事不好。只能苟且在黄杨卖身赎债。”
老堂主假意挣脱后按着肖牧云的头:“他们怎么没有活剖了你?”
“他们说转世灵身虽然被我吞了,但是灵性犹在。等到十年过后,转世之身找到,再行转世之举。”
“怎么转世?”
肖牧云有些羞怯:“那个,全面坦诚的近距离交流。”
“滚!你就是馋人家身子。”老堂主真的恼了,用力推着肖牧云的脑袋,想把脚从肖牧云手里抽出来。
“老爹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这算工伤。”
“这种工伤我也想要啊。啊不,滚,你这个变态。我没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弟子。”
得到肖牧云苏醒之后急匆匆赶来的大王子见到的就是如此激情的一幕。
躺在病床上的肖牧云探出上半身,用力抱着老堂主的腿死不撒手。
老堂主一手推着肖牧云的脑袋一边抬脚怒骂。
敲敲病房的房门,“这是新的舞蹈吗?难度有点大。”
老堂主咳嗽两声,整理下衣裳,坐在肖牧云边上。
大王子坐在床尾,这一段他应该很忙,面色苍白,满脸疲惫,脚步虚浮。
“帝都良家子的征召进行的不错。第一批2万人在紧急培训。
帝都守备先头部队进入荆棘堡,只是。”大王子深吸了一口气:“弹药缺口很大。父亲在朝会上扔了杯子。他们比粮仓里的老鼠还要猖狂。
除了少监府的仓库,地方上的飘没最少五层。”
听到帝都良家子,肖牧云和老堂主同时撇了撇嘴。
战前招收经过训练的青壮,加强培训之后填充作战部队是习俗。也是帝都8万军队的由来。
十几年没有战争,帝都的青壮早已变得油滑无比。
每年的训练,大多以交钱了事。
比起他们,肖牧云另可相信帝都农庄和矿山里没有接受过训练的人。
弹药仓库里的事肖牧云也有揣测,只是没想到他们那么猖狂。
五层是什么概念?
只能保证地方最基本的预警防备。
强干弱枝是帝国一贯的策略,除了守备重点的荆棘堡和西部军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