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我还在睡梦中,便听见外头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无奈,我只得起身,随意披了件袍子便开了门。
珠玉一听声音转过头便瞧见我衣衫不整的模样,甚是头疼。她先是邀着我进屋梳洗,完毕之后才同我解释:“皇上一早派人来将殿外的守卫都撤了,青珊她们正高兴呢,不曾想倒扰了您的清梦。”
我难免有些惊讶:“都撤了?”
珠玉点点头,脸上也挂起了笑:“嗯,一个不留呢,估摸着是昨夜小姐的话说进皇上的心坎里了吧。”
昨夜?我不禁汗颜,昨夜我说的分明全是狠心拒绝他的话。不过这样也好,他这般良心发现,几日后的离开倒也显得没那么受制于人了。
我又掰着手指头过了四日,终于等来了人。
来人一副太监打扮,到在我意料之中。在这宫中,最方便行走又不会引人注意,且能自由出入内宫的,除了内侍,别无他人。
我还未出言询问,他倒是率先从怀中掏出一方素帕,里头好似包裹着什么。
我眼神示意珠玉,她立即上前取过转而递到我手里。
我瞟了一眼垂着头驼着手犹如一颗松站立着的那人,心里稍稍放松些微警惕,此人如此沉着干练倒是像李殇能看重的。
我回过神,将注意力集中在我手中的罗帕上,轻轻剥开,里头是晶莹剔透,不参一丝杂质的白玉,上头是用金线镶嵌的“笙”字。我握着帕子的手因内心巨大的喜悦而轻轻颤抖,是他!虽燕殊彤也前来递了话,可她毕竟没有亲眼见过他。如今见到这块玉,我才稍稍宽心,他对此物的珍重,我比谁都清楚,若非当真平安,他是不会将它托给旁人的。
我重新将玉佩用帕子包裹起来,这才抬头问下方那人:“他可好?可有受伤?”
那人仍是恭谨样:“皇上一切都好,只等娘娘出宫团聚。”
我扯起嘴角:“那我就放心了。何时动身?”
“今夜亥时,属下已安排妥当,会派人在西边的勤政殿放火,届时所有的宫人都会忙着去救火,趁宫中动荡,禁卫军乱作一团之时,咱们再借御膳房每晚送泔水之便从东华门出去。”他顿了一顿,抬头瞟了一眼我继续说道:“御膳房每日负责运送泔水的是属下的堂弟,娘娘大可放心。”
我赶紧冲他摆摆手:“他既派你来,自是信你。他信你,我便信你。今夜,我等你的消息。”
待那人走后约半柱香,我才回过神来,让一旁的珠玉唤来琳琅,青珊以及齐安。
琳琅和珠玉是从小便跟着我的,我若是离开时一定会带着她俩的,我亦相信,她俩也不会舍弃我。至于齐安,虽他向来也忠心,但毕竟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我应该给他选择的机会。青珊就更不用说了,她更应该有选择自己去向的机会,即便是我,也不能替她决定。若他们选择我,往后我定会拼了命也会护他们周全,若是他们选择留在这宫中,我也定会替他们备好后路。
不多时,珠玉便带着他们三人进来了,我看了他们四人良久,才言简意赅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讲了一遍。不出我所料,珠玉和琳琅想也没想的便决定跟着我走,齐安也未多言,只问了我一句:“何时启程?”
我低下头笑笑:这群人倒真是可爱至极。
良久,只青珊还未决定,珠玉有些着急的扯了扯青珊的衣角问道:“你不同我们走么?”
她咬了咬下唇,终是下定决心的摇了摇头。
我走上前去摸了摸她头顶,安慰道:“你放心,我会让内务府的陈公公将你调到畅音阁去,那边清闲自在,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后他也会照顾着你,不会让人再欺负你的。”
青珊眼里噙着泪,咬着下唇,只静静地看着我仍旧一言未发。
我叹了叹气,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好声好气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是向着我的,只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有尽头的,你放心,我日后想起你来,也只会记得你的好的。”
“真的吗?”她这才忍不住,任由眼眶里的泪垂泪下来,这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随后,她又倔强的摇头,颤着声音说道:“还是请娘娘忘了青珊吧。”
她就那么盯着我,彷佛我不答应,她便不移眼。
我知她心底的柔软以及故意用冷酷的言语堆砌起来的不舍,于是,我点头:“好。”
她这才放松下来,然后是忍不住的小声抽泣。好不容易,她才缓了下来,顶着两只通红的眼眶朝我盈盈一拜:“此去一别,万望娘娘珍重。”
见我点了头,她这才缓缓转身出去。
珠玉也红了眼眶,忍不住朝我说:“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劝劝青珊,她是愿意跟咱们走的。”
“是呀,奴婢也去劝劝,她虽同咱们共事才一小段日子,但她心里是的的确确向着咱们的。”琳琅也帮腔道。
我摇了摇头:“她年纪虽小,但心中却是极有主见的。况且咱们出去也是九死一生,或许留她在这宫里反而能保她万全。”
话及此,她二人对视了一眼,咽回下头的话,便也作罢。或是清楚,此次一去,是命悬一线,亦是危机重重,心中即是再不舍,也没办法自私到替她决定。
我收起面上的神情,朝她们嘱咐:“你们趁着日头尚早,都去收拾收拾,只捡重要的带上。”话未完,我喊住珠玉:“你先替我送封信去内务府给陈辛仁。”
陈辛仁便是先前我提到过的陈公公了,他是全禄的远房亲戚,人也机灵衷心,也是靠着全禄的提携才坐上如今内务府副总管的位置,只不过知道他们这层关系的人少之又少,我也是偶然得知。
他一直得全禄的吩咐,暗中照料着我,故而青珊的事,拜托给他是最稳妥的。
我提笔交代,信中只说青珊年纪尚小,喜爱热闹,故而希望将她调至畅音阁当差。
整封信语气中带着疏离,言语中更是中规中矩,这般,若是信件被他人知晓,也怪不得他身上。
如今这非常时期,不怕连累自己,只怕祸及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