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殇盯着我的眼睛:“至少她可以怀着内疚过一辈子,还有个盼头。可是我呢?阿笙,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我垂下头,一时无言。我日日夜夜都想跟他谈一谈,可是真到了这时刻,我却只想逃。
李殇扳着我肩膀,强迫我与他对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知道你怨我,我也怨我自己。我恨我为什么不能护住你?恨我为什么不能护住你的家人?恨我为什么这么弱小!”
我握紧了拳头,正视李殇,质问道:“难道不是因为你轻信秦无量,专宠秦家,所以才调我父亲和兄长去西北的吗?”
李殇自嘲:“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阿笙,你我成亲这么些年来,你竟是一点都不了解我这个夫君?你可知?是你的父亲亲自让我派他去西北的?你可知?我宠幸秦家是为了让他们掉以轻心,再连根拔起?你可知?我夜夜难寐,生怕毁了祖宗留下来的基业?”
这番话听得我头皮发麻,什么?是父亲亲自要求去的西北?可他为什么不告知我?哪怕给我只言片语也好呀!那我这算什么?策划离宫,让小琰帮着求情调父亲回京,这些都算什么?我的一厢情愿么?
眼睛涩的我难受,我揉揉眼睛,期望他可以说服我:“为何?父亲为何要要求去西北?”
李殇放下按在我肩膀我的手:“为什么?他看出我在朝堂的举步维艰了呗!他知道只有他离开了,我才好放手与秦无量一博呗!他知道若是他留在京城,秦无量首先打击的就是你们戚家呗!所以,他是为了保护你,保护你们戚家,也是为了让我在朝堂上可以不用束手束脚!”
“可是,如今秦家已倒,你为何不能调我父亲回京?”我不敢相信,我一直以来的所谓的报复全然是一场笑话。
“这便是我的无奈了。”李殇一脸凝重:“步圭时刻紧盯着我大邺,西北作为边疆,着实重要,这朝堂上,我唯一能信的,只有你们戚家。”
李殇握住我的手,使劲儿捏了捏,眼角竟溢出一滴泪来:“阿笙,对不起,我知道你想要你父兄回京,可我真的做不到,我不能让这江山有一丝一毫的不确定性,我赌不起。”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李殇哭,我不知该作何表情,却不自知的抬手帮他抹了眼泪:“你,你也不必自责,既是我父亲的意思,就代表他相信你。”
李殇陡然一下将我拥入怀中,不敢置信的问道:“那你呢?阿笙,那你可能原谅我?”
幽然殿内。
“小姐,这花儿可哪里招惹您了?”珠玉调侃道。
我这才回过神来,却发现,桌子上,地上,全是花的残尸。我将最后一朵也摘下,继续扯着花瓣儿:“原谅,不原谅,原谅,不原谅……”
琳琅端着云片糕过来,笑到:“小姐听从自己的心就好啦,何苦要糟蹋这花?怪可怜的。”
我幽幽的看了琳琅一眼:“你如今还有功夫心疼起花儿来了?”
琳琅一脸心痛:“这可是奴婢大清早,瞌睡都没睡醒就去花房采的。采回来的时候还带着露水呢!这才几个时辰?就成一堆泡澡花瓣儿了。”
我瞅了一眼满地的残骸,这玩意儿泡澡?洗脚我都得考虑考虑。
“唉~你们先下去吧,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我趴在桌子上,看着一旁的云片糕也没了胃口。
正在我万般纠结的时候,小琰来了。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小琰一进屋就看我焉了吧唧的趴着,好奇的问道?
我瞅了他一眼,也没起身:“珠玉怎么没来报说你来了?”
小琰唰的一下打开了一把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折扇,扇了扇:“我翻墙进来的啊。”
我真的很看不惯这种装翩翩公子的桥段,这季节还扇风,怕不是脑子有病。当然,我下意识的忘记了我自己出门也是团扇不离手的。
我白了他一眼:“我幽然殿没有门的吗?”
小琰自顾自地坐下,拿起一块糕放进嘴里含糊道:“方便嘛。”
我也不想管他,继续发呆。直到他用手拐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啦?”小琰也学我趴在桌上,盯着我问。
我看着他,就好像回到了少年时期,那时候在府里,我每回犯错出不了家门,他都是经常这么翻墙进来找我,将就给我带一包西市盛隆堂的糕点,他家的桂花糕是极品,也是我的最爱。
“没什么,就是突然好想吃盛隆堂的桂花糕呀,好久没吃了,有点馋。”我朝他咧着嘴笑。
他也对着我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给你愁成那样。这有何难?想吃咱去买不就是了?”
我撇撇嘴:“哪有那么容易?你以为出宫那么简单?何况我这个身份,就是个绊脚石。”
小琰起身敲了敲我的额头:“小事一桩,你不能出宫,但是我能啊,我去给你买去。”说完他转身就跑,我拉都拉不住。其实,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小姐!晚膳做好了,现在传吗?”珠玉进来的时候,我正躺在贵妃椅上装死。
“没胃口。”我动也不动,只摇摇头。
珠玉走到我面前蹲下,帮我把薄谈往上拉了拉,回道:“饭还是要吃的,有什么烦心事儿能想通就最好了,不能想通的也不要勉强自己,说不准想着想着就通了呢?”
“珠玉,你说,我该原谅李殇吗?”我拉住珠玉的手,靠在她手上问。
珠玉摸了摸我的头发:“这得问小姐自己了,小姐想原谅他吗?”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想原谅他,可是,我发现我好像就没有恨过他。”
珠玉笑了笑:“奴婢不知道您和皇上谈了什么,但奴婢知道,小姐只有和皇上在一起的时候是快乐的,是高兴的,是毫无防备的信任的,是可以放下一切负担的。”
我抬起头看着珠玉,一脸懵懂:“是吗?我怎么没发现?”
珠玉宠溺的笑笑:“否则怎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呢?有些言语,世人未及出口便是一生了,至少您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