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萧曼打开都有点热乎的小纸卷,上面内容倒是不多,翻译过来大概就是两天后巳时一刻,也就是九点半左右吧,前往盈尺书院,冒充送水小厮,更替试卷,暗号:兰惠佳人,对接:倜傥公子,谁对的上暗号,就给谁。酬劳:白银二十五两!
这个,佳人公子,讲真,这样的暗号真的靠谱吗?两日后应该是盈尺书院的例行询试,此时快到中旬,每月三考,也算是盈尺书院的惯例,但是这种现场作弊,还真是没经历过啊,不管是尹萧曼亦或者是东门满的记忆里,似乎都不存在。
尹萧曼有些犹豫,她读法学这么多年,在现代法律当中,重大考试发现组织作弊是要承担刑事责任,要坐牢的,而若是参与作弊,轻则当年成绩作废或无效,重则以后禁止参加该种考试项目。
古代的刑罚虽然简陋,但是在法律史中历朝历代对于考场作弊的惩罚,都是极为严苛的。在她了解的历史上,比较出名的人物是以唐伯虎为代表,当年只是被考官所赏识,又不巧答对了两道偏题,就被广大考生舆论所压,被钦定了作弊,此生再不得参与进士考试,也因此唐解元成了唐伯虎最高的一个称头,不然的话,大概连中三元这种事情,以唐伯虎的文采也是有可能的。
而最为残酷的一件则是清朝俞鸿图案,被家人所误,俞鸿图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泄露了题目被人检举,被判腰斩。腰斩啊,那可是,那可是入选满清十大酷刑的极刑之一,被活生生斩断腰部,嗷嗷嗷失血过多疼痛而死。
想到这,尹萧曼觉得自己浑身有点发凉。本身代写文章什么的,被发现了顶多是对方名声不好,最差也不过就是被开除了,而自己反而不会受什么影响。但是这个,这玩意似乎会要命啊!
但是,二十五两啊,比自己想要得的还要多五两,虽然要求自己准备三篇不同的文章,也就是这一场可能是多个人作弊,但是只是三篇文章,她又看了眼题目,东门满果然是个宝藏少女,只是一过目脑子里就满篇锦绣。二十五两和一条命,孰轻孰重?
在尹萧曼一脑子要不要以身赴死的混乱时候,书斋前头也很是热闹。
“掌柜的,究竟有没有最新的盈尺书院的名录啊?”一身鹅黄色的轻绸浅纱的少女正掐着腰,掉捎着一双杏眼,清清脆脆的问询。她样貌本已是十分娇俏,再添上几分美装,即便是有那么些跋扈,也显得更是娇憨,嗔怒也是娇,调笑也是娇。
而在她身后,聘聘袅袅还站着一位少女。胭红浅色纱巾半遮着面容,看不甚清楚,但是那极为规矩的站姿,就是那一身同年龄少女少穿的粟红色,也显得闲鹤青松般静雅。
“罗衣,让掌柜慢慢寻,我们待四处转转。”说话的便是站在这鹅黄衣裳的少女身后的人。声音不高不低,不卑不亢,不忧不喜,说不出的好听不好听,只让人觉得春风扑面,夏雨初落,秋风飒爽,冬日融融,舒服极了。
本还要在张嘴多催促几句的罗衣忙不迭转回自己身后,“是,小姐,那我们就先转转。”
赵掌柜赔着笑脸,手里头丝毫不敢慢下来。自己这家书斋虽然开的偏僻,但是偏僻有偏僻的好处啊,若是在闹市的确客流多得旺盛,但是像眼前这位大家闺秀出了门,总不好跟旁人挤来挤去的挑书,而自家书斋偏僻人少,反而常来这些望族闺秀小姐。
“小姐,你看这本《绣女王婵娟》又出新卷了!”罗衣看着书架上一本墨迹崭新的小书册,眼睛发光。这可是小姐最近连着追的话本子,她也跟着看了许久,上一卷正写到王香丽要去跟路上帮了自己的书生约会。
罗衣忙拿到手里,递给自家小姐,“真的吗?”刚才那娉婷的少女声音里少了些端庄,难掩激动,却不忘压低声音吩咐道,“那你快去看看一共出了几卷,可还有别的?”自己手里头捏住刚递来的书卷,有些挣扎要不要翻开先睹为快。
罗衣应了声,就往前几步再去细细观看。而赵掌柜手里头拿着一本只写着日期的书册,忙不迭的递了上来。
“掌柜的,这次《绣女王婵娟》只出了这一卷吗?”细细的转了一圈没有所获,罗衣又凑到赵掌柜身侧,不过这次声音放低了许多。这种名字一听就极为俗气的书名,里面也写的多是小民艳俗事儿,在大家氏族里不便人前多言。
赵掌柜仰着头,笑弯着小眼,“小姐来的巧了,这新卷的稿子今儿刚到,不过还没来得及印出来,若是小姐心急,留下个地址,待三五日第一版一出来,在下立刻着伙计给您送去,您看行不行?”
赵掌柜自然知道身后那位其实才是正主,但是一般大家闺秀又怎么会亲自来跟男子靠近讲话,便是像现在这样处于一室,他也是一直避让着那位尽量远的距离。
所以其实这句“小姐”的称呼,是对着罗衣说的,实际上问的是身后正主的意思。
果然,罗衣听完这话,略回身向身后的人看去。娉婷的少女面纱微动,显然点了点头。“那行吧,我待给你留下门号来,到了日子送去只说给溪山馆的罗衣姑娘就好了。”说完结果赵掌柜手里的书卷,留下门号算了账就走了。
里面尹萧曼委实承认自己是个守法惯了的公民,做不出这种砍头的大事件,听着外面没了动静,凭着印象七拐八拐的自己也到了前厅。
刚待要说话,就听见赵掌柜一声抽气,“嗬,竟然是韦太尉家的小姐!”见过这两位来了好几回,还真是不露相啊。
尹萧曼心里头也有点惊讶,太尉这官职相当高了啊,二品大员,朝堂上基本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这时代还挺宽松的啊,女子还可以出门?
不过脑子里想是这样想,自己这事儿还得说,“赵掌柜,在下还是觉得此事不妥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