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卿被恶心到了,被多年前那几个丧心病狂的畜牲恶心到,也被今日疯狂杀人的赵阿福恶心到。
天歌的手落在她的背上轻拍,“别太激动,你的情绪有些开始控制不住了,你发现了吗?”
以前的凤卿,再如何悲痛愤怒,也不会如此失态。
她会留一分理智克制自己,将所有情绪压在心里。
凤卿一惊,被天歌一点,她的头脑忽而清醒,冷冷瞥了一眼赵阿福,她松开手,退到远处冷眼望着。
她这样望着赵阿福,赵阿福却朝她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苦笑。
“我到今日,这都是你们逼我的啊,如果人类没有伤害我的父亲,我就会有父亲护着长大,就不会自己研究毒术想着报仇,就更不会害死这么多人了。如果你们真的有和善的人,就不如将我放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害人,也不会再和你们人类打交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是不是很能体现你们人类大方、祥和?”
赵阿福一边笑,眼睛却流下眼泪。
看着这样的赵阿福,凤卿透过他,看见了多年前的小小少年。
他躲在角落里,想与父亲玩捉迷藏,却看见了有人想杀他的父亲。
他捂着嘴,看那些面目狰狞的人如何杀害自己的父亲,如何分尸,如何烧烤吃肉,就连骨头被饥饿的魔兽吞入兽口……
他躲在那个角落里,紧咬自己的手臂,也不敢发出任何一丁点声音,因为他想活命,他想报仇……
凤卿深吸一口气,眼前的景象犹如镜花水月,忽然就消散了。
她再看赵阿福,忽然出声说道:“不可能。人之善恶,不是你说了算的,你是可怜,但你同样可恨。”
赵阿福,让她想起了久违的一个人。
那个人也是这般可怜,甚至让她同情,然后最后杀了她的挚友,用着冠冕堂皇的理由。
天歌道:“将赵阿福带到广场中央绑起来,半个月后如果你还活着,就让你活。”
那些失去亲人的人,不会让赵阿福好过。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因为赵阿福的话而想要放过他。
赵阿福不解,他大叫着被人押走。
“为什么?你们不是自诩善良吗?为什么连我都不放过?……”
喊叫声逐渐消失,凤卿指了那堆有毒的器具,“将所有赵阿福经手过的瓷器家具都搬走,找一个无人的地方打碎焚烧。”
“是,我立即去办。”乔伊人又匆匆离开。
如天歌所料那般,失去亲人的人,人心化作猛兽,将赵阿福折磨得生不如死。
第一天。
第二天。
…
第十五天。
赵阿福紧闭着双眼,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他知道,还差半天,只要他撑过去了,就能活下来。
他,不想死去。
一道轻轻的脚步声停在赵阿福的面前,他吃力地抬起头,于一片迷蒙中望见小芳的脸,赵阿福忽然就松了一口气。
“小芳,能不能将赵叔叔放了,赵叔叔去给你买糖果吃,好不好?”赵阿福用粗噶的声音哄骗道,像粗石沙粒在摩擦,很刺耳,透着一股虚弱无力。
他怕待会会有人来解决他,毕竟谁也没想到他能撑这么久,更没想到他现在还活着。
那些死者的家人,在折磨过后,一定不会叫他活着。
不想死的赵阿福,看着小芳,就像是看到了生的希望。
小芳点点头,走近赵阿福,在赵阿福掩盖不住兴奋的视线中,她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小刀,稳稳地扎进了赵阿福的脖子里。
赵阿福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鲜血从他的脖子里迸发出来,他呆呆愣愣地转了一下眼珠,头立即垂了下来。
小芳长得不高,被鲜血射了一脸,她却哭了,丢开手里的小刀,朝远方跑去。
那儿,正是她爹娘的坟墓。
凤卿在望虚逗留多日,直到赵阿福的死讯传来,他没能撑过半个月的期限。
凤卿也不意外,她意外的是,居然是小芳亲手杀死了他。
为此,担忧这个小姑娘的她,立即去找到了小芳。
彼时下着大雨,小芳呆呆的站在坟墓前,浑身都湿透了,凤卿连忙撑起小伞,遮在她头上。
“圣女姐姐,我给爹娘报仇了,可是爹娘回不来了,对不对?”小芳仰着头问,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是个小孩子,可失去父母让她变得成熟。
凤卿点头,这种事,她撒不了谎,哪怕是善意的谎言,她也没有办法编造。
雨声里,小芳的声音掷地有声,“圣女姐姐,我要长大,我要成为像你一样厉害的大人!”
“好,我相信你。”
与此同时,有一道消息,从无妄宫传来——
天歌告诉了从雨中回来的凤卿,“死海的秘境,姒家决定在半个月后开放了,听闻那是姒家一位先祖所造,里面都是奇珍异宝,那位姒家先祖是个炼器师,死前积攒一生的炼器材料都放在了这个秘境里。”
“是姒家先祖所建的秘境?”初闻这个消息,凤卿很讶异。
“既然是这样,为何姒家决定对外开放秘境,任由姒家以外的所有人进入这个秘境,拿走里面的宝物呢?”
天歌听了她的问话,轻轻一笑,给她解惑,“姒家的这个先祖,和姒家有仇,他名叫姒灿,是一个十分强的炼器师,但他却是百年前,姒家家主酒后的一次错误,由歌姬所生,这在姒家,是一桩丑闻。”
“所以姒灿年少时不得姒家看重,处处被人挑刺欺压,哪怕他已经显露出极强的炼器天赋。后来,姒灿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乞丐,带在身边当做婢女,谁知两人相处,互生情愫,甚至偷偷拜了天地,成了好事。”
“后来无意间被外人撞破,传得沸沸扬扬,姒家庶出的公子娶了一个乞丐,这在别的家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在姒家,这件事却形同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于是姒灿的母亲被斥教子无方,活活打死,姒灿的小妻子,被卖入妓院,姒灿也不知被关去了哪里,总之好多年都没有他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