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厚如上等葡萄酒的低沉嗓音,听在耳朵里如世上最好听的乐曲般使人迷醉。
这声音,即使没有回头,皇甫谣也知道是墨憬衍。
况且此时在她身后划桨的人,除了他,也再无旁人。
皇甫谣刚想刺他多管闲事,却在电光火石间有了头绪。
“此上联确实有些难对,不过只要多想想其他人,再浅薄的人生,也会增添些许厚度!”
皇甫谣昂着头,小脸上满是自信。
船老板只当她是在逞强,正想戳破她的伪装,却见她樱唇轻启,轻轻吐出一句。
“十年寒窗,进了九、八家书院,抛却七情六欲,苦读五经四书,考了三番二次,此次一定要中!”
自信而饱含辛酸的话语,潜藏了多少读书人诉不出的委屈,和道不尽的苦楚,但是最后的自信展望,却又满是穷苦书生,把科举当作人生唯一的出路,永不气馁的乐观和坚强。
显而易见的是,无论在寓意还是深度上,皇甫谣的这个下联,都要比上联来得有社会价值一些。
就连船老板也不免为皇甫谣的才情所叹服,连连拍手称赞道。
“妙哉,妙哉,是在下有眼无珠了,没曾想大公主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浩瀚地学识!我宣布,8号组可再向前划十下。”
船老板的话音刚落,周围登时一片哗然。
要知道,接连几番的抢答题下来,皇甫谣丰富的学识和快速的反应能力,配上墨憬衍精湛地划船技巧,他们早已经在第二环节的抢答题中,和其他组别成功拉开了距离。
此时唯一还勉强能靠近他们船只的,也只有韩雪莹和齐树诚所在的7号组了。
但此时,随着船老板的一声令下,这支原本就立于不败之地的队伍,显然就要抵达终点,拔得头筹。
一时间,其他人的心里还真有些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他们本是怀揣着雄赳赳气昂昂的雄心壮志,想要在这比赛中一战成名,却没想到最终却悲催地沦落为陪跑着。
而且一番陪跑下来,他们的心里不仅没有感到悲愤,甚至还有些兴奋,只因这一场比赛实在太过精彩,他们为能有幸目睹这么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赛,而感到荣幸万分。
其中若要说有谁的心情是低落糟糕的话,那恐怕只有皇甫歆了。
她之所以会邀请皇甫谣来这场游湖,本就是为了奚落她,看她出丑,并且特地找来墨憬衍,就是为了告诉皇甫谣,她离开的这六年里,她不仅渐渐抹杀了她的存在,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代了她的地位。
可是谁曾想到,墨憬衍从来了以后,目光就没离开过皇甫谣身上。
再次用行动向她证明,赝品就是赝品,再怎么模仿,也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冒牌货。
如此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试问她如何能不后悔?
再看皇甫谣,对于船老板毫不掩饰的夸赞和欣赏,她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骄傲自满的神色。
反而还抬起头,不卑不亢地说道,“船老板谬赞了,不过这一题我希望不计入比分之中!也就是说这十下我们不划!”
皇甫谣说得平常,但是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周围早就哗然一片。
这可是关乎比赛输赢的事,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她却在距离比赛终点只剩十下之遥的时候,硬生生将机会让了出去,真不知道是该说她太过自信,还是狂妄。
船老板亦没想到皇甫谣会有这样的想法,毕竟方才她在回答思考的时候可是一脸认真,对最后的胜利势在必得的模样。
现在又提出这种奇怪的要求,着实让人感到摸不着头脑。
“哦?”船老板挑了挑眉,一脸疑惑地问道,“公主为何提出这样的要求?”
“因为……”
皇甫谣也不隐瞒,看了眼身后的墨憬衍后,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我之所以能对上这道下联,是定远侯世子提醒我往寒窗苦读的学子身上联想,这才让我茅塞顿开,成功对出了下联。”
说到这里,皇甫谣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
“但比赛规则里早有规定,组里的队员必须分工明确,不允许僭越,所以我希望能再重新加赛一题,还望船老板能够答应我所提的这一要求!力保这场比赛的公平性!”
要不怎么说这场比赛比以往许多场都要精彩呢!
换了其他人,这时候指不定早就在那里庆祝胜利在望了,反正也没有人发现墨憬衍给皇甫谣提了醒。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发现这其中的猫腻,将此事捅出来,想要拿比赛规则捆绑,束缚他们,他们亦可钻游戏规则的空子,毕竟规则只是说分工明确,不允许僭越,没说不允许聊天呀!
再说了!墨憬衍不过是说了句寒窗苦读的贫苦书生而已,真正将下联对出来的还是皇甫谣本人。
若要认真算起来,根本就不能说是违反比赛规则,偏偏皇甫谣却较真地要求加赛,重新将自己这一队,置身于不确定之中。
如此胸襟和胆识,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一时间所有人对皇甫谣的印象大为改观,因为他们扪心自问后,都不得不承认,若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定然无法做到像皇甫谣这般淡然地将胜利在望的果实重新推出去。
但是皇甫谣却做到了,所以她在众人的眼里,自然也变得与众不同。
而皇甫歆,纵然她心里又是生气又是不甘,可是人心最是难测、不好预估和掌控,她就算再有能耐,也自认没有那个本事去改变人心所向。
所以只能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往肚子里咽。
再看沈文斌,原先面对皇甫谣时的畏惧、漫不经心和不放在眼里早就从他的眸眼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对皇甫谣惊为天人的惊艳和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