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了缘方丈捋了捋胡须，说了一句佛号，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说道，“当年如来佛祖座下的地藏王菩萨，看到地狱里满是恶鬼，便立下‘不度尽众生，誓不成佛！’的誓言，自此留在地府中，度尽有缘人！”
皇甫谣也听过这个故事，见了缘方丈说完后便不再言语，只是眯着眼笑看着她，不由得接过话茬道。
“后世常有人不理解菩萨，为什么要自断前程，留在地狱，但其实对错这种问题，又怎么说得清呢！牺牲菩萨一人，却为佛家招揽更多的人才，其实是利大于弊，这种弃车保帅的行为，不过是把损失降到了最低而已……”
皇甫谣颇有感触的说道，其实今日的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上一世国舅府一家两百七十余口人命，无辜受难，奔赴刑场的画面，至今还会时不时地出现在她的梦中。
也正是有了上一世的经历和遗憾，所以这一世的她才会更加小心。
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致使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就如今日处理假扮她的那个小青也是，尽管莲心说得没错，确实只是一个无辜的可怜人而已，但若是被有心人发现了这一点，拿出来大做文章，那届时的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她已经输过一次了，绝不能再输第二次。
所以她才会狠下心让影一去处理掉她。
了缘方丈听了她的分析后，眼底闪过几分欣慰，继而眯着眼笑道。
“公主既是知道这是种把损失降到最低的做法，就该知道你这么做，亦只是形势所逼！”
末了，了缘方丈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何况，就算今日公主没有让你的影卫动手，她也活不到月末！”
皇甫谣没听懂这话的意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对了缘方丈道。
“请方丈明示？”
了缘方丈也不隐瞒，抚着白色的胡须，不疾不徐地说道，“当初老朽之所以会选择她来代替公主，留在寺里，也是因为那孩子本身就命苦早夭，所以才会想着要她每日在佛前诵经祈福，也算是为她的下辈子积点福分！”
出家之人总是看淡生死，说起这种轮回的事，更像是在谈论天气一般平淡洒脱。
倒是皇甫谣震惊得有些说不出来。
纵然先前就听闻过不少关于了缘方丈的盛名，也从尉迟师傅那里知晓了缘方丈是真的得道高僧，有点真本事。
但是皇甫谣根本没想到，只是找个代替她诵经祈福的人而已，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难道说……
了缘方丈早就算到她回来后，不会再留着那个人了吗？
皇甫谣不敢再细想下去，每次面对了缘方丈时，总感觉自己被笼罩在一张巨大的网里。
那张网的名字，就叫……
“命数如此，公主无需太过挂怀小青的死！”
就在皇甫谣陷入天人交战中时，了缘方丈突然又补了句。
命数……
皇甫谣咀嚼着这个词。
莫名的感觉到一阵焦躁不安，但碍于了缘方丈那双似能洞悉人所有心思的矍铄眼眸，到底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只点了点头，对了缘方丈道谢道。
“谣儿知道了，辛苦方丈为我这般费神！”
皇甫谣说得诚恳。
此时的她已回过味来，知道了缘方丈此番前来，其实是为了替她解除魔障，毕竟方才，若非了缘方丈出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任由她用过往一贯的做法逃避那丧钟般的钟鸣声。
这事定然会像梦魇一样缠绕在她的心间，慢慢成为一种魔障。
如此的良苦用心，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虽然她不清楚了缘方丈是不是真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只是受尉迟敬义的嘱托，才出面帮助的她，还是另有其他什么她不知道的谋划在里面。
亦不清楚洞悉天机的了缘方丈是否知道她是重生而来，又是在她的重生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但皇甫谣每次面对他时，还是习惯带着一种亲近和敬畏之心。
毕竟，若真是打了害她主意的话，一开始就不应该救她脱离苦海才是。
皇甫谣花了六年都想不明白，有什么他们救了她又把她推往万劫不复的理由，自然对他和尉迟敬义就只剩下信任。
只不过对了缘方丈是敬畏崇拜，对如父如母的尉迟敬义则会带着几分亲近在里面罢了……
皇甫谣的心里千回百转，皆是感恩之心。
了缘方丈也没有居功至伟，而是笑了笑，话里满是了然地说道，“公主无需道谢，贫僧会这么做不过是想度那可怜人，至于公主的业障，还得靠公主自己去消才行！”
“不过显然，公主比贫僧想象中的更加慈悲为怀！”
杀了人的人，却被说成慈悲为怀。
若是不明事理的事情，肯定会觉得了缘方丈是在说反话讽刺她。
只有皇甫谣自己清楚，了缘方丈之所以会说这话，是因为刚才她支开桃夭时，吩咐莲心去做的那件事。
但其实，那不过是为了缓解她内心深处对小青的愧疚而已！
不管她是不是苦命早夭，命中注定活不过这个月月末。
她终究是死在她的命令下，死在影一的手上。
这是无法逃避，需要她去正视的事实。
……
宁国皇宫
“宣宁国公主入殿觐见……”
金碧辉煌的金銮殿里传来一道尖锐细长的太监嗓音。
正在殿外等候的皇甫谣在桃夭和莲心的帮助下，重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宫装。
这才在两名婢女的搀扶下，迈上那高高的台阶。
缓步走近金銮殿……
大殿里，各大官员们自觉排成两排，在中间为皇甫谣让出一条宽敞的小道来。
皇甫谣步伐轻盈地走到殿中，对着上首的胥黎帝行了个宫礼后，恭敬地跪着下来，桃夭和莲心也紧随其后地匍匐在地。
“儿臣皇甫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婢桃夭、莲心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