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子澈、舒十七、郭靖三人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的善举,江湖从此以后少了一个心狠手辣的赤练仙子,多了一个行侠仗义的青莲仙子……
此时汤子澈一行人已经离开了天下闻名的陶都,青山绿水之间掩映着一堆紫砂陶胚,往东而行。
不久汤子澈一行人便来到了太湖边上,那太湖襟带三州,东南之水皆归于此,周行五百里,古称五湖!
汤子澈、舒十七、郭靖三人从未见过如此大水,肩并肩的站立在湖边,只见长天远波,放眼皆碧!
七十二峰苍翠,挺立于三万六千顷波涛之中,三人不禁仰天长啸,感到极喜极乐!
黄蓉与杨念慈并肩站在后面,看着如小孩子又打闹了起来的三人,都不由的会心一笑……
黄蓉看了看正被舒十七和郭靖联手按在水里的汤子澈,又看了看一旁眼神柔情万种的杨念慈,轻轻叹了一口气,暗暗想到:
“我的这个念慈姐姐啊……唉!意中人明明就在身边却没能有勇气说出口……但汤子澈那边又是怎么回事?
以汤子澈的观察力不会看不出来,念慈姐姐喜欢他吧?可汤子澈既然看出来了为何还要装傻?除非……除非……
唉算了,要是汤子澈敢对不起念慈姐姐,我定饶不了他!”
汤子澈一行人找到了湖畔一个小渔村,将马匹寄放在渔家,借了一条小船,汤子澈和舒十七主动担任起了划船的责任,荡桨划入了湖中。
离岸渐行渐远,四望空阔,真是莫知天地之在湖海,还是湖海之在天地……
黄蓉坐在船尾衣襟头发在风中微微摆动,有感而发的说道:“从前范大夫载西施泛于五湖,真是聪明,老死在这里,岂不强于做那劳什子的官吗?”
郭靖不知范大夫的典故,问道:“蓉儿,你讲讲这故事来听吧。”
黄蓉微微一笑,将范蠡怎么助越王勾践报仇复国、怎样功成身退而与西施归隐于太湖的故事说了,又述说伍子胥与文种如何分别为吴王、越王所杀。
郭靖听得发了呆,出了一会神,说道:“范蠡当然聪明,但像伍子胥与文种那样,到死还是为国尽忠,那就更加不易了!”
杨念慈奔波于江湖,也从未听过这等故事,不由的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黄蓉微微一笑,说道:“不错,这叫做‘国有道,不变塞焉,强者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者矫。’”
杨念慈问道:“蓉妹妹,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黄蓉道:“国家政局清明,你做了大官,但不变从前的操守;国家朝政腐败,你宁可杀身成仁,也不肯亏了气节,这才是响当当的好男儿大丈夫。”
郭靖眼中光芒万丈,连连点头道:“蓉儿,你怎么想得出这么好的道理出来?”
黄蓉笑道:“啊呦,我想得出,那不变了圣人?这是孔夫子的话,我小时候爹爹教我读的,我爹爹便是‘国无道,至死不变。’
那本来是‘强者矫’,可是人家反说我爹爹是‘老邪’。”
郭靖叹了一口气,说道:“有许许多多事情我老是想不通,要是多读些书,知道圣人说过的道理,一定就会明白啦。”
黄蓉嘻嘻一笑,说道:“那也不尽然,我爹爹常说,大圣人的话,有的对极,有许多不通。我见爹爹读书之时,常说:‘不对,不对,胡说八道,岂有此理!’
有时说:‘大圣人,放狗屁!’只因为他骂大圣人放狗屁,又说皇帝是王八蛋,人家便叫他‘东邪’,难道大圣人和皇帝一定是对的吗?”
杨念慈点了点头,说道:“碰到什么,还是得自己想想,到底对事不对。”
黄蓉又说道:“我花了不少时候去读书,这当儿却在懊恼呢。我若不是样样都想学,磨着爹爹教我读书画画,奇门算数诸般玩意儿。
要是一直专心学武,那咱们还怕什么梅超风、梁老怪、欧阳克,也就不用每一次都是子澈和十七两人前去搏命……”
郭靖也低下头,暗暗的自责:“自己身为大哥每次遭遇强敌,却都要靠着自己的弟弟来度过难关!”
在船头划着桨的汤子澈和舒十七,听着心里一暖,但更多的是内疚,若不是自己的来到,触发了蝴蝶效应,说不定这时候郭靖都已经拜洪七公为师了……
汤子澈和舒十七也不再划桨,坐了回去跟郭靖、黄蓉、杨念慈说说笑笑,任由小舟随风飘行,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岸十余里。
这时只见数十丈外一叶扁舟停在湖中,一个渔人坐在船头垂钓,船尾有个小童。
黄蓉指着那渔舟道:“烟波浩淼,一竿独钓,真像是一幅水墨山水一般。”
郭靖问道:“什么叫水墨山水?”
黄蓉微微一笑,说道:“那便是只用黑墨,不着颜色的图画。”
郭靖放眼但只见山青水绿,天蓝云苍,夕阳橙黄,晚霞桃红,就只没黑墨般的颜色,摇了摇头,茫然不解其所指。
黄蓉又与汤子澈说了一阵子话,回过头来,见那渔人仍就端端正正地坐在船头,钓竿钓丝都纹丝未动。
黄蓉笑道:“这人耐心倒是好。”
一阵轻风吹来,水波啪啪啪地打在船头,黄蓉随手荡桨,唱起歌来:“放船千里凌波去,略为吴山留顾。云屯水府,涛随神女,九江东注。北客翩然,壮心偏感,年华将暮。念伊蒿旧隐,巢由故友,南柯梦,遽如许!”
黄蓉唱到后来,声音渐转凄切,不知为何听得汤子澈心里像是闷了口气一般……
黄蓉唱完后,轻轻说道:“这是朱希真所作的《水龙吟》上半阕,爹爹常常唱的,因此我记得。”
汤子澈见黄蓉眼中隐隐似有泪光,不知为何心中又是一紧……
郭靖正要黄蓉解说歌中之意时,忽然湖上飘来一阵苍凉的歌声,曲调和黄蓉所唱的一模一样,正是这首《水龙吟》的下半阕!
“回首妖氛未扫,问人间英雄何处?奇谋复国,可怜无用,尘昏白扇。铁锁横江,锦帆冲浪,孙郎良苦。但愁敲桂棹,悲吟梁父,泪流如雨!”
众人远远望去,唱歌的正是那个垂钓渔父,歌声激昂排宕,甚有气概!
汤子澈也不懂二人唱些什么,只觉得倒也都很好听,黄蓉听着歌声,却呆呆出神。
汤子澈轻轻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黄蓉道:“这是我爹爹平日常唱的曲子,抒写一个老年人江上泛舟,想到半壁江山为敌人所侵占,情怀悲痛,想不到湖上的一个渔翁竟也会唱,咱们瞧瞧去。”
汤子澈和舒十七划桨过去,只见那渔人也收了钓竿,将船划了过来。
两船相距数丈时,那渔人朗声道:“湖上喜遇佳客,请过来共饮一杯如何?”
黄蓉听他吐属风雅,更暗暗称奇,答道:“只怕打扰长者。”
那渔人笑道:“嘉宾难逢,大湖之上,萍水邂逅,更足畅人胸怀,快请过来。”数桨一扳,两船已经靠近。
汤子澈和舒十七将小船系在渔舟船尾,然后随着郭靖、黄蓉、杨念慈跨上渔舟船头,与那渔人作揖见礼。
那渔人坐着还礼,说道:“请坐。在下腿上有病,不能起立,请两位怨罪。”
五人齐声道:“不必客气。”
五人在渔舟中坐下,打量那渔翁时,见他约四十不到年纪,脸色枯瘦,似乎身患重病,身材甚高,坐着竟比郭靖高出了半个头,船尾一个小童在煽炉煮酒。
黄蓉指着众人说道:“这位哥哥姓郭。晚辈姓黄,这位姐姐姓杨,那位穿青衫的姓汤,最侧的小孩姓舒,刚才一时兴起,在湖中放肆高歌,未免有扰长者雅兴了。”
只见那渔人笑道:“得聆清音,胸间尘俗顿消,在下姓陆。五位今日可是初次来太湖游览吗?”
汤子澈拱手道:“正是。”
那渔人命小童取出下酒菜肴,斟酒劝客。几碟小菜虽不及黄蓉所制,味道也殊不俗,酒杯菜碟并皆精洁,宛然是豪门巨室之物。
六人对饮了两杯,那渔人道:“适才姑娘所歌的那首《水龙吟》情致郁勃,实是绝妙好词!姑娘年纪轻轻,居然能领会词中深意,也真难得。”
黄蓉听那渔人说话老气横秋,微微一笑,说道:“宋室南渡之后,词人墨客,无一不有家国之悲。”
那渔人点头称是。
黄蓉道:“张于湖的《六洲洲歌头》中言道:‘闻道中原,遗老常南望。翠葆霓旌。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也正是这个意思呢。”
那渔人拍几高唱:“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连斟三杯酒,杯杯饮干。
两人谈起诗词,甚是投机。其实黄蓉小小年纪,又有什么家国之悲?至于词中深意,更难以体会,只不过从前听父亲说过,这时便搬述出来,言语中见解精到,颇具雅量高致,那渔人不住击桌赞赏。
而汤子澈、郭靖、舒十七、杨念慈四人那就更是不懂了,全程只能跟着点点头,喝喝酒。